什……什麼?婚約?
青朵打了一個寒顫,他的話聽起來,怎麼既讓人明白,又讓人糊塗呢?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她忍不住問道:“你說的婚約……是跟誰?”
曾正卿沒有回答,隻是擡起眼眸,定定地看向她。
青朵深吸一口冷氣,那一瞬間,甚至聞不到雞腿的香味了。
*
曾正卿講完過往,兩人對坐默默無言,屋外春雨淅瀝。
據他講,親事是在兩人幼時定下的。按照時間推算,當時她三歲,家裡還沒敗落。
青朵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婚書,她活了一十六年,從不知道自己是許了人家的。
她從小就知道她爹不靠譜,但此事也超乎她的認知,這麼重要的事,老爹竟然從未說過!
等等!這人不會是騙親的吧?
她狐疑地擡頭盯着曾正卿,想從他身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迹。卻見他仰頭看着茅草屋頂,一滴滴雨水墜到他身上,他身子微微向左挪了挪,低頭對上青朵的目光。
她心虛地挪開眼神,暗暗歎氣,看他穿着打扮,言行氣度,家境不知要比自己好上幾十倍,幾百倍,真要是騙婚,圖什麼?圖坐在墊腿木桌前,就能仰頭看雨水,低頭濕衣裳?
可是,可是,就算她對婚姻毫無興趣,也不意味着,她就可以接受嫁個一個半道殺出的程咬金啊!
就像是一場提線木偶戲,她本演得好好的,好不适意,突然天降另一個木偶,勾勾手道:“噫!我便是你的夫婿,一同家去也!”
不,她不要嫁!
即使有婚約,她也絕不屈服!
屋内一暗,老仆擡着大小箱子進屋,四處一瞄,喘着粗氣道:“少爺,東西都拿進來了!”
他将手中的箱子放好,曾正卿起身道:“唐姑娘,初次拜訪,僅備薄禮,還望笑納。”
這……不太薄,青朵雖然不知道箱子裡面裝的什麼,但箱子看起來就不普通,她已經聞到它們散發出來的清幽香氣,上面還刻着花鳥樹藤。
這人家世絕對不凡,自己要是跟了她,以後肯定能過上富貴日子,像那些有錢人家的夫人,身着绫羅綢緞,坐着寶馬香車,雖然大多數時間被拘于内宅,但是衣食無憂,不用為了生計奔波,多舒服啊!
這麼一想,肯定比現在生活更惬意。
她蓦地回過神,心中罵道:唐青朵!你想什麼呢!你怎麼能為了錦衣玉食,就把自己賣了呢!
安能摧眉折腰為财富,使我不得自由顔?
她穩住心神,再次堅定自己不嫁的想法,還未等訴之于口,就見曾正卿拿起最上面的一個小盒子,輕輕放在桌上,說道:“曾聽家父說過,唐伯父善于丹青,正好無意中得了一種顔料,隻是一份小小心意,勞煩姑娘幫我轉達。”
顔料!這勾起青朵的好奇心,她忍不住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的顔色,瞳孔瞬間放大,合不攏嘴。
這竟是群青!純淨明亮的藍色,散發着寶石般的光芒,隐約的,還有什麼聲音,嗯!青朵分辨出來,那是金錢碰撞的叮咚響。
在她還為三十文的劣質石青猶豫不決時,這比金子還珍貴的事物,卻被他輕描淡寫地說成是“小小心意”?
青朵怔怔地望向曾正卿,他背對着門,若披蟾光,愈發顯得玉潤冰清。不知為何,此刻仔細端詳,才發覺,他遠比初見時俊美。
闊氣,大方,俊逸,舉止言談,風度翩翩……她如堕五裡霧中,面前這人的各個方面,都讓她滿意得不得了,作為夫君,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說了,嫁給誰不都是那麼一回事?聽說外祖家也是書香門第,女婿出了事,還不是馬上與親女兒一刀兩斷?她娘秀外慧中,滿心滿意為夫君着想,又有什麼用?人一死,他爹就不知道睡哪個名妓床上了。
與其奢望雲裡霧裡的東西,不如來點實在的好處。
走一步,看一步;活一時,算一時。
未來可不一定能碰到,像他這樣出類拔萃的冤大頭。為了一紙婚約,還肯娶窮光蛋為妻。
心中的算盤珠子扒拉得“噼裡啪啦”震天響,這買賣穩賺不賠啊!
嚯!
這不是飛來橫禍,
這是天賜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