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方發燒了,體溫還在持續升高,半靠在李羨胸前,人事不省。
李羨可以清楚感覺到她在發抖,剛出生的小貓小狗一樣,冷得下意識往他身上貼近,試圖取暖。
李羨頓了頓,緩緩擡手,摟住懷裡的蘇清方,宛如摟住了一顆鳥兒的心髒,滾燙火熱。女子粗重的鼻息打在他頸側,七月夏風般悶熱。
李羨似也被這份炙熱灼得有些焦躁,敲了敲車廂闆壁,吩咐外間車夫:“快點!”
“是。”車夫應道,接連打鞭,加速驅駛。
但畢竟臨近夜晚,天色愈發暗沉,快不到哪裡去。抵達安樂公主府時,天已經徹底黑沉。
馬車一停,李羨打橫抱起蘇清方,碾着落到地上的菊花而過,連通報的人也沒等,直接進了公主府。
哪怕他們是親兄妹,也可以說一句冒昧失禮。
公主府内,安樂正在和單不器一起用膳,臨時得知李羨過來,收拾都沒來得及,趕忙出去迎接,隻見李羨已到内院,神色倉皇,懷裡還抱着個女人,半張臉埋在李羨懷裡。
“阿瑩,去叫太醫。她發燒了。”李羨囑咐道。
不用說明其人名字,也不必窺見其人面貌,安樂也能猜到“她”是誰。不過怎麼每次都往她這裡送,都要叫大夫?她這裡又不是太醫院。
安樂很少見李羨這麼急,也提起心,不忘問:“這次要女的嗎?”
“随便。”李羨回答,腳下步子越邁越寬。
人都燒暈了,還管什麼男女。
***
嘉和十四年,十五歲的安樂出降,李羨當時十七,還沒有後面那些大逆之事。母親是皇後,哥哥是太子,她更是獨受寵愛的嫡公主。若非驸馬實在出衆,才華、品貌皆是一等一,恐怕也不會那麼早出嫁。婚禮排場自不必說,禦賜的府邸位置也極佳,挨近皇城。
李羨把蘇清方安置好沒多久,太醫便到了。
太醫為蘇清方診完脈,回禀道:“近來天氣變換,姑娘這是受寒着涼,加之心中憂愁,身體疲累,才會病勢洶洶。姑娘現在還在發寒,暫時不宜挪動,以防加重。臣先去開方子,先服一劑下去,看看能不能把燒退下去些。”
“勞煩。”李羨道,差人送太醫下去開方抓藥,接着又屏退了其餘左右,圖個清淨。
實際最該走的是他,至少不是在這裡守一個病秧子。他明天還要上朝。雖然不是逢五的大朝,也可以想見明朝廷議的唇槍舌戰、血雨腥風。他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得安甯,真是想到就頭疼。
然此情此景,甩手離開又不放心。
就不能等他把她擱下再燒嗎?非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病?早知道往太子府帶了,管誰會知道。知道就知道。
李羨有點破罐破摔地想,坐到榻邊,又摸了摸蘇清方額頭。
還是很燙。
忽然,掌下娟眉動了動。
李羨察覺,挪開手,見她迷迷糊糊、悠悠轉轉睜開眼,微喜,“你……”
“醒了”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床上的蘇清方瞬間苦下臉,哇一聲就哭了出來,“怎麼做夢還要伺候你們這群大爺啊啊啊啊——”
李羨:……
她還伺候他?她不每天跟他頂嘴、氣得他肝疼他都要燒高香了,她還伺候他?
蘇清方燒得腦袋昏沉,也認不出眼前的房間是哪裡,陌生得緊,便以為自己在做夢,結果一睜眼就見到床頭的李羨,感覺天都塌了。
怎麼夢裡也這麼多糟心事啊,能不能放過她啊……
“燒傻了?”夢裡的李羨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冷硬且惡毒。
“你們才是傻蛋!”蘇清方一邊抽噎,一邊扔了個枕頭出去。不過力氣太頹,被李羨一把擋下抓住,扔到角落。
蘇清方滿臉委屈,聲淚俱下,撕心裂肺罵道:“你也是,蘇鴻文也是!把我從閣樓上推下去不夠,還要……還要把我從家裡趕出去……嗚……”
“不來京城,哪有這麼多破事……寄人籬下,看人臉色……”
“再一個衛滋,一個杜信……你們一個個大權在握,我又沒想要趨炎附勢,也沒想摻和你們的事,怎麼還跟鬼一樣陰魂不散、糾纏不清啊!啊啊啊!”
“宗桑冊老(畜生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