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鍋倒油,待油熱後,林書晚彎腰從炭爐中撤出兩塊碳火,這才将片好的臘肉倒入鍋中,小火慢煎至臘肉邊緣微微卷曲,随着她的翻動,半透明的肥肉逐漸鍍上一層金黃,濃郁的油脂香味在整個客艙中彌漫。
她餘光瞟見青蕪蹲在爐子旁眼巴巴的模樣,抿唇一笑,飛快夾起一塊焦黃的肉片遞到她唇邊,“嘗嘗。”
見此,青蕪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姜婉,瞧她亦是笑着點了點頭,這才腼腆一笑,咬下那塊臘肉,大約是今日餓狠了,煸出油脂的臘肉焦香酥脆,竟比往日在林府的吃食更香,一時美得眯起了眼睛。
哄了青蕪,林書晚瞧着臘肉的邊緣泛起焦黃,飛快取過一旁的茱萸,倒入鍋中,臘肉的油脂混合着茱萸獨有的辛辣之味。
竟讓身旁的姜婉下意識地吞咽着口水,她雖曉得自家閨女同宮中禦廚學過一段時日手藝,卻不曉得她手藝究竟如何,今日瞧着晚娘在集市買吃食,并未抱什麼希望,如今看着她那熟練的動作,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正切着菘菜的林書晚,自然不曉得姜婉心中所想,不過哪怕是她曉得,也不會當回事,畢竟後世的她,自會走路起便開始踩着凳子學廚藝,這都是她刻在骨子裡頭的東西,自然不能丢。
林書晚瞧着鍋中的臘肉染上茱萸的辛香,這才飛快将案闆上的菘菜倒入鍋中,随着她的動作,不消片刻,鍋中的菘菜便裹上一層油脂,油汪汪的瞧着就十分誘人,趁着鍋中的臘肉白菜炖着,她從行囊中翻出了兩塊白日裡在集市買的馍。
原想着給姜婉兩人墊墊肚子,哪知這天氣寒冷,不過一個下午就将那兩塊不到的馍凍硬了,林書晚沒法子,瞧了眼跟前正冒着熱氣的鐵鍋,心念一動,取過菜刀,廢了一番工夫才将那兩塊馍切開。
“晚娘這是做什麼?”姜婉疑惑不已。
“我原想着蒸個米飯,可适才發現爐子少買了一個,今日這米飯怕是蒸不成了,正好白日裡還剩了兩個馍,本想着跟阿娘還有青蕪分了吃,可沒想到外頭天冷,這馍都凍硬了,這不就想着切碎了,放鍋中跟臘肉一同炖着。”林書晚将切好的馍倒入鍋中,應道。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屋中的香味愈漸濃郁,午間隻吃了兩口馎饦的姜婉鼻子一動,眼不錯地盯着不遠處正冒着熱氣的鐵鍋,無意識地吞咽着口水。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林書晚瞧着火候差不多了,掀開鍋蓋,随着熱氣蒸騰,臘肉獨有的油脂香味,摻雜着菘菜的清甜與茱萸的辛辣相互碰撞,直勾勾地鑽入身側兩人鼻中,且不說姜婉,青蕪早便坐不住了,跟在姜婉身後飛快走到鐵鍋旁。
兩人才坐下,林書晚便将手中的碗遞到她們手中,隻見碗中的菘菜炖臘肉,湯汁表面浮着一層油脂,色澤紅亮的臘肉便切成琥珀色的薄片,她迫不及待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大約是油脂都被煸出,那肥肉肥而不膩,嚼勁十足,瘦肉吸飽湯汁,除了本身特有的香味還帶着菘菜的清甜,以及茱萸恰到好處的辛辣,讓人一口接一口,舍不得停下。
瞧着兩人吃得暢快,林書晚這才低頭嘗了一口,心中暗道,自己的手藝倒是沒有退步,隻是這臘肉腌得一般,不如自己,等日後到了廉州,自己的吃食生意做起來了,勢必要腌上幾條火腿,若她沒記錯的話,廉州應當就是後世的北海,嶺南之地便是後世的兩廣之地,食材豐富,隻待自己大展身手。
這頭林書晚三人吃得香甜,卻不曉得這臘肉炖白菜的香味,順着半掩的窗子往外頭散去,勾得鄰邊的食客下意識吸着鼻子,找尋肉香的來源,一時間手中的幹糧也不香了,隻道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母女倆吃飽喝足後,就着青蕪方才接的熱水,洗漱一番,便打算休息了,畢竟今日奔波一日,實在累得很。
與此同時,林府西廂房。
林書茵斜倚在床頭,絞着手中的帕子,想起今日林書晚在廂房所言,加之府中傳出的風言風語,眸中劃過恨意,“你可瞧清了,她确實登船離開了京城?”
“奴婢在碼頭瞧得千真萬确,親眼瞧着那船從碼頭離開這才敢回來禀報小姐。”小翠跪在林書茵腳邊,滿臉皆是谄媚。
“果真?可有打聽到她要往何處去?”聞言,林書茵從發間拔下一枝鑲着玉石的發簪,握在手中把玩。
“奴婢打聽到了,姜夫人帶着晚姑娘往廉州去了。”
“廉州?嶺南!林書晚往日你處處壓我一頭,如今去了嶺南那種窮苦之地,想來再無翻身之日,林書晚啊林書晚,你這輩子都要被我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林書茵心中大喜,猛地坐直身子,喃喃自語,片刻回過神來,随手将手中的發簪丢入小翠懷中,“今日得事辦的不錯,賞你了。”
得了賞賜的小翠歡喜不已,将發簪塞入懷中,連連拜謝,直到瞧見林書茵不耐煩得揮了揮手,這才離開。
而此時客艙中,林書晚三人并排躺在床闆上,聽姜婉說着廉州的往事,前路未知,卻多了幾分憧憬,三人聊了許久,直到姜婉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消失不見,林書晚還睜着眸子瞧着窗外那輪圓月。
忽而她察覺到船身晃動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外頭穿來幾聲輕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