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殇的邊疆,離得最近的就是鶴陽一帶。越都常年遭山匪強搶糧銀,可是當地官府不管不顧最後傳到了汴京皇城裡,永明二十二年的時候朝廷終于派人來剿匪。”謝修眼中的火光好似突然暗淡下去了一樣,他頓了頓又繼續道:“随行的還有一些權貴子弟前來讨功,能會兒我已經在越都的軍營裡呆了兩年了。一天夜裡我回到家中發現阿暮還沒歸家,我便出去尋了。”
“阿暮……是誰?他的名字嗎?”
謝修笑了笑道:“我弟弟叫謝尚暮,字歸夜……”
“然後呢?他……去哪了?”
“他……”謝修的那雙眼睛裡又重新浮現出了恨意,道:“我去學堂尋他,他的同窗們卻說他早就回去了,路上似乎有人問路便去帶路了。他們說那幾個人騎着馬,衣裝得體瞧着不像什麼山匪所以阿暮他答應了帶路。後來我尋着馬蹄留下的印子尋了過去,隻瞧見他在人用馬鞭抽打着。”
八年前的記憶湧上心頭,腦海中的謝尚暮被為首的男子用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
男子面容清朗,帶着一股子勁的傲氣。
可說出來的話卻不堪入耳。
……
男子身邊的随從們吹捧着他,道“哪來的狗?哈哈殿下你瞧,這窮書生就是好騙。”
“看他怎麼不動了?哈哈不會是死了吧?真晦氣。”
“死了就死了吧。”為首的男子終于傲慢的開口,道:“不就是一個書生?命爛。等我剿完匪回去了,父皇肯定會對我加以百倍的信任,你們到時候可别說這個晦氣的東西是我弄死的。”
“诶!肯定的!”
在一片哄笑聲中趴着地上的謝尚暮看見了他的兄長,他忍了那麼久的淚終于湧了出來。
見兄長想要上前來,他立刻艱難地搖了搖頭,許是太累了他說不出什麼話來,隻好無聲地告訴他的兄長不過來。
謝修看着身上被爛泥玷污的衣裳,拳頭緊握在手中。
可能是兄弟的原因吧……謝尚暮知道他不會離開便無力的用口型對着他說話。
“不要過來……求你。”
“求你了,兄長……”
“阿夜不要過來……”
為首的男子看着地上的謝尚暮一直看着一處便也看了過去,道:“誰?”
說着男子身邊的人就想過去看看,誰知剛踏出一步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突然拼了命地吼道:“滾!他媽的快走!”
謝修拼了命的往回跑,他跑的太快了再加上這草長得高,後面的人根本沒有追上。
直到淩晨三更,謝修才敢回去那處。
謝尚暮早已血肉模糊,身上的傷讓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什麼刑。
淩遲。
他那天夜裡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背起滿身是血的謝尚暮走在雨中。
久到他為謝尚暮安葬。
……
自那以後,他離了軍營去了學堂。
從學堂走到了殿試,從殿試走到了溪川書院。
他一直記得為首男子的臉,也一直記得他身邊人的一聲一聲“殿下”。
其實謝尚暮的才能很好,如果他還活着的話,也能走到這個位置上,甚至更高。
他曾經還設想過,有朝一日他們兄弟二人是否能在朝堂中一文一武,共奉天子。
可謝尚暮的死告訴了他答案。
謝修棄武從文也是為了看一眼那個“殿下”到底是誰。
他回過神了發現自己的手一直頓在火盆的邊緣,疼痛襲來他收回了手。
他并沒有告訴元桑“殿下”這兩個字,隻說是卞京城中的顯貴。
元桑是記得八年前鶴陽剿匪的事的,但有誰去了他忘了,隻記得元鈞受命領了旨。
元桑問那人是誰,謝修卻隻是低聲道:“忘了。”
可謝修明顯是還記得的,元桑沒有把心中所想問出來,隻是靜靜地不說話。
他想,謝修不說許是不想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