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唠嗑的三月七和穹驚住:他們沒有過去小分隊居然有個叛徒?
啊……景元是白發金瞳,那丹恒是像母親嗎?巨大的沖擊下,二人一時半會兒沒持明族輪回的設定。
惡作劇成功,看一屋子人都變了臉色,将軍頓時笑出聲。
不過,景元居然收養了其他孩子嗎,什麼時候?丹恒心裡略有些不舒服,尾巴環的更緊。
他一收尾巴,将軍就知道這小孩在想什麼,于是給丹恒介紹道:“彥卿是我的得意弟子。”
又對彥卿說:“丹恒算是我養大的孩子,你叫他師兄也可。”
是徒弟。小青龍放松下來。
彥卿振奮起來:将軍說自己是他的得意弟子唉!
兩人對視一眼,終于能友好交流。
8
勉強支撐自己處理完各項事宜後,景元便被趕回去休息養傷,丹恒和列車組的衆位打了個招呼,理直氣壯跟着景元回了家。
星核事變後,牽扯出許多舊事,飲月之亂的疑點也浮出水面,讓列車一行人成了有功之人,景元便順勢撤去丹恒的通緝令,他也就沒了僞裝的必要。
于是,丹恒就大搖大擺頂着龍角和尾巴,寸步不離的跟在羅浮将軍身邊,引來旁人的矚目。
“那是莫非傳說中的飲月君?”
“看着和将軍關系很不錯的樣子,那個尾巴……”
“唉,你看過沒有,那本……”
“哦哦!你也?”
……
丹恒環抱雙臂,不明所以。
看過《鳳求鳳》的景元冷不丁咳嗽一聲,悶頭拉着小孩去另一條街買零食吃。
若是丹楓他還可以調笑幾句,可丹恒……跟親手養大的孩子說旁人把他們當做一對?将軍覺得太尴尬了。
思來想去,景元覺得這是飲月的問題,不能波及孩子。
當然,他不知道,孩子其實并不介意。
9
他們時隔多年沒能聚在一起說話了。
丹恒提着大包小包的甜食,跟着景元尋了一處空桌坐下,邊吃邊聊。
丹恒說黑塔空間站的奇物和末日獸,說雅利洛六号的所見所聞,說過去與列車諸位在其他世界的探險,說兩個不靠譜的同伴。
他本不是話多的人,談起這些卻完全刹不住車,待羅浮模拟的日光落下後,丹恒才意識到自己一個人說了一下午,景元就隻是點頭附和,認真聆聽,半點插嘴的功夫都沒有。
小青龍有些躊躇,小聲問:“那你呢?這些年怎麼樣?”
将軍慵懶的斜靠在椅背上,看他這幅樣子,眼中盈滿笑意。
“我?我也就這樣,整日都是些政務,沒什麼好說的。”
“其實我還蠻高興。”景元久違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現在是你在和我說外面的事情了。”
丹恒一怔。
是了,過去都是将軍給他帶來羅浮上的新鮮事。
将軍把他帶出了牢籠,送他前往更廣大的世界,如今他們的相處方式也反了過來。
羅浮……會是更大的牢籠嗎?
景元一如既往的了解他:“不,羅浮不是牢籠,仙舟也不是。”
将軍溫柔的說:“這裡是家。”
所以他甘願。
白發将軍感慨:“如今你已經和在幽囚獄時大不相同了,眼神有光,這樣就很好,你的新同伴也都不錯。”
他提起一樁舊事: “那時你說,我的眼睛像太陽,是你最為難忘的光芒。”
“但是你隻見過一顆恒星,所以才會如此喜愛。”将軍搖搖頭,笑着說“這樣不行,容易被騙走。”
“我送你去看看這個宇宙,當你經過無數熾熱明亮的恒星後,或許就會發現,最初珍視的這一顆星星索然無味。”
10
“說起來,你這個習慣還真是沒變啊。”景元摸摸腰間不知何時又纏上來的龍尾,哭笑不得“不管是丹楓還是你——”
他的話戛然而止,将軍擡手捂着腦袋,臉上帶了抱歉的意味。
可能今日故人重逢,實在有些開心,讓他有些恍惚:自己明知丹恒一向不愛聽别人提起前世。
丹恒表示不介意。
一開始,礙于旁人的态度與零碎的記憶,丹恒偶爾會覺得景元對自己的好完全來自于丹楓。盡管他信賴景元,卻總覺得這種好如同鏡花水月。
待他認清我并非丹楓,他的光芒大概就不會照到自己身上了。小青龍自暴自棄的想。
??他心裡下着一場雨。
景元能來的次數不多,但他心細如發,很快發現了丹恒的顧慮。
将軍坐在地上,将沒有安全感的小朋友揣在懷裡,丹恒靜靜聽着他的心跳,等待宣判降臨。
“你不是丹楓。”他聽到景元這麼說。
“就算我們長得一樣,我還有他的記憶?”
“你都說了,是他的記憶。”
“你是因為覺得我是他,才願意對我好嗎?”
“唔……”景元看着與故人無二的稚嫩臉頰,沉默片刻後,認命的歎息“有點關系。”
小青龍沮喪的蜷縮起來,随即被景元攤煎餅似的攤開,兩人面對面坐好。
“但,我并非将你視作丹楓。”将軍注視着他泛起淚光的眼瞳,解釋道“你對我來說,就像是……友人血脈的延續。”
丹恒很聰明,飛快理解了景元的意思:“所以,您是将我當做丹楓的孩子嗎?”
至少在景元的眼裡,他們是徹徹底底的兩個人。
11
景元照顧了丹恒很久,分别真正到來時,他總覺得怎麼準備都不夠。
如果他不走就好了。景元偶爾會閃過這個念頭,但又怕丹恒走不了,怕他一輩子隻能待在幽囚獄的小小牢房裡。
離别前夕,将軍親手封印青年作為持明的一切特征,以免他被歹人盯上。
封印結束後,景元端詳着青年有些陌生的樣子,心底歎息:他看着丹恒以持明形态一點點長大,也越發将他與記憶中的飲月君重合。
他偶爾忙昏頭時還當故人重回人間,如今乍一見丹恒一副常人的模樣還有些恍惚。
這下,故人熟悉的影子便失了大半。
景元年歲小,認識飲月時,龍尊已經是丹恒如今這般身量,待到他長大,龍尊依舊不曾變化。
飲月從未在他面前隐藏過龍角和龍尾,他也未曾見過摯友年幼的樣子。
丹楓與丹恒的臉不斷在他面前閃過,将軍看着面前長身玉立的沉靜少年,忽然于此刻意識到:
啊,丹楓确實已經死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這個世界再也找不到當年的飲月龍君。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把丹恒和丹楓搞混了。
丹恒擡頭去看景元,隐隐從那燦爛的金瞳中察覺到了不同。
他并不是不知曉前幾年景元心情的變化,随着年歲增長,他與前世越發相似,也更接近景元記憶中的飲月君,而非被他從小養大的丹恒。
青龍不動聲色的觀察景元,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悲傷與痛惜,忽而有些後悔:他為何要與自己的前世較勁,讓他難過呢?
然而不待他開口,景元的神色便恢複如常。
丹恒知道,從今往後,景元徹底能将他與前世那個人分開。
如果先認識景元的是我就好了。他想。但倘若沒有丹楓,自己無論如何也夠不到這輪太陽。
不過沒關系,雖然丹恒并不了解少年的景元,但丹楓也看不到未來的景元。
這會是自己的優勢嗎?
丹恒思索片刻,一時想不通腦海中一閃而過念頭:這是哪一方面的優勢?
12
他為何會如此不安?
丹恒再次站在碼頭上,終于想通這個問題:他潛意識裡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會選擇留在羅浮,而景元更不會離開羅浮。
這次景元可以光明正大來給他、或者說給他們送行了。
星槎海今日的風不小,白發将軍厚重蓬松的頭發随之飛揚,赤色的發繩摻在其中,格外吸引旁人的目光。
景元還是當年的樣子,一身将軍制式衣裝,他一路送他們回列車上。
“我走了。”丹恒說。
“一路順風。”景元上來給他整理了一下外衣。
白發将軍總是比他還了解自己的心思,他湊近小青龍,悄悄說:“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宇宙很大,你隻管往前走就好。”
丹恒的心突然晴朗。
這場不知來自何人、綿長而淅淅瀝瀝的雨,終于在數百年後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