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得說,他現在的笑容健康不少。
太幼稚了。
丹恒甚至不大想承認自己和他們是朋友,但沒辦法,景元還在病着,他總不能指望刃會主動看護他。
兩人正打鬧着,彥卿從門外探進一個灰頭土臉的腦袋,說:“鏡流姐姐來了。”
少年劍客看起來像是在泥巴裡滾了一圈,估計是被迫跟師祖論劍了。
刃停下欺負病号的動作,看向進來的白發劍客,滿臉糾結:“你和白珩還真是一樣。”
鏡流瞥過來:“怎麼。”
刃誠懇道:“比如……讓你徒孫喊你姐?”
就像當年白珩讓景元喊自己姐姐一樣,讓他迷惑。
鏡流:“他樂意。”
彥卿:“我……好的,我樂意。”
刃的腦殼挨了白珩一下子。
6
夜裡,适逢仙舟難得的雷雨天氣,雲上五骁默契的于景元房間門口聚首,端的是整整齊齊,不知道還以為他們約好了要團建。
面面相觑幾秒鐘,刃率先推門進去。
别人是來幹嘛的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來找樂子的。
獵手坐在床頭,毫不留情的把床上半夢半醒的白毛晃起來:“今天可是打雷下雨,不怕打雷,也不用找人陪你睡覺了?”
景元閉着眼躲開他作亂的手,宣布:“曾經怕打雷的小雲騎已經死了!”
刃嗤之以鼻:“那我眼前這個會喘氣兒的是誰?”
景元不甚清醒的想了想,笃定:“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會打雷的羅浮雲騎将軍。”
鏡流上前給了刃腦瓜子一下,讓他安靜點别欺負病号。
丹恒也麼也沒想到刃還能比白天更幼稚。
小青龍拽開獵手,把景元按回床上,給他量體溫的同時還不忘糾正:“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躺在他面前。”
不愧是智庫的守護者,嚴謹。
景元還算聽話的躺回去:“哦。”
他又極其緩慢的想了想:“好像是哦。”
丹恒坐在床頭,看着玉兆計時,再次指出:“而且你已經退休了,就在今天。”
景元當機,一番頭腦風暴後,他茫然的問:“那我是誰?”
好問題。
他當了七百多年的羅浮雲騎将軍,如果他不再是将軍,那他是誰呢?
7
白珩愛憐的摸摸他的頭毛:“你是我們的小狸奴呀。”
景元努力思考,景元放棄思考。
“我居然是一隻狸奴……”
他難過的抱着被子團成一團,配着天生的貓貓嘴,還真幾分狸奴的神韻。
居然信了。
刃目不忍視,他捂住腦袋,反省道:“我為什麼要和病号較勁。”
白珩指出:“可能因為你也有病吧。”
這理論無懈可擊,刃一時間無從反駁。
過了一會兒,星核獵手問:“咱們有誰是沒病的嗎?”
無名客努了努嘴:“喏,病的最輕的那個躺床上呢。”
還真是。
刃揉了揉腦袋,沒再接話。
“等景元燒退了,我們雲上五骁就有個正常人了!”白珩快樂的宣布。
好像我們是什麼精神病團體一樣。刃無語。但他随後意識到他們現在和這個定義沒什麼偏差。
8
丹恒把景元踢到床下的枕頭撿起來,又将病的腦袋發昏的大白貓攤開,抖抖被子把他包起來。
“他體溫高的不正常。”丹恒感受被子下到撲面而來的熱浪,嚴肅起來。
他起身去櫃子裡翻找龍女留下的藥,慶幸白日他們沒有因為體溫不高放松警惕。
狐女這才恍然:“原來這個體溫對仙舟人來說很高嗎?”
刃将信将疑的把手貼在景元的頭上:“他這不是在被子裡捂出來的?”
“沒感覺,不是很正常嗎。”他不解。
丹恒抱着藥瓶放在床頭,看刃試體溫這個試法,不由得無語。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手上纏着繃帶。”
白珩:噗。
刃默默收回手,轉移話題:“難怪他今天晚上這麼不正常。”
丹恒一邊倒出藥片一邊淡定的回答:“不,他這樣主要是因為丹楓,白日他給藥裡加了點其他藥材,催眠,緻幻,說是想入夢見他。”
……
察覺到另外三個人三隻眼裡透出的複雜目光,丹恒擡頭,神态還是一如既往地清冷:“怎麼了?”
白珩努力笑了笑:“就是覺得……景元能遇上我們幾個真是他的福氣。”
9
“說起來,丹楓這件事,你沒跟景元說過嗎?”白珩托着腮,有些好奇“他倆關系還挺好的。”
丹恒燒開了水,正在沖感冒顆粒,聞言頭也不回道:“說了。”
“怎麼說的?”
“我說他已經死了,看着我的時候不許想丹楓。”
“……”
“他答應我,從此由丹楓死去。”丹恒攪了攪杯底沉澱的藥“現在,他隻看着我就好,我隻是丹恒。”
此話一出,他頭上青色的龍角時隐時現,仿佛是丹楓在瘋狂抗議,連帶着丹恒的胳膊也不大受控制。
這妨礙到丹恒端杯子,于是他皺起眉:“景元還得吃藥,你換個時候發瘋。”
剛才還閃的像舞台燈光秀的龍角安分下來。
丹恒滿意了,他端着藥走向床頭。
前飛行士頓時給他疊了一大堆陰間濾鏡:他真的好像話本裡那種高智商作案犯人。
白珩本來覺得這個小青龍應該算是半個正常人,但她覺得這孩子可能不比如今的丹楓好多少。
她轉頭和刃說話:“都怪你,本來咱們雲上五骁還能多一個正常人的。”
“你在說笑嗎。”獵手覺得自己平白背鍋“你真覺得他在幽囚獄待了幾百年,出來之後就能跟正常人腦子一樣?”
“反正……你得有一半多的責任。”白珩說“畢竟除了追殺之外,人家是因為你們才坐大牢。”
獵手不吱聲了。
時光讓他們失去一切,又讓他們重拾一切。
他們五個——或者說六個——就是這樣,糾纏不清,對錯不分,愛憎不明,總之,命理就是讓他們糾纏在一起,看不開,剪不斷。
10
喝完退燒藥後,景元又一次把枕頭撥開,于是難得清醒的鏡流坐在床頭,讓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輕輕哼起不知名的歌謠。
另外三人各自尋了處地方坐着,房間裡安靜下來。
景元毛茸茸的腦袋拱了拱,沉沉的睡去。
他迷迷糊糊的想:算了,先不跟這幾個人計較。
有病以後再治吧,現在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