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景元……景元這時候應該在……
刃停下在将軍府門口梭巡的視線,瞥見一抹熟悉的藍色身影,隻是瞧到那裙擺就能回憶起那萬劍穿心的痛苦——
但是沒有魔蔭身發作,這大概是回到過去後,軀體唯一的饋贈。
他能死去嗎?不知道……或許倏忽的詛咒已經随着時空的變遷回到了那塊血肉中,然而阻止一切發生後,刃卻沒了迫切希望死去的念頭,隻有無盡的空虛。
他握住支離,走向另一個方向。
劍首似有所感地擡頭:朋友們似乎終于傷痛中緩過來,隻不知為何躲着人走……也罷,近來工造司事物繁多,大概去忙了。
七百多年後,刃進過神策府,似乎此時的布局與那時仿佛,倒也不需要尋路。
神策将軍是戀舊的,也實在懶得不行,這種不礙事的東西總是能用就用,不能用的修修再用。貓窩裡總是有許多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的東西,多虧了他周圍都是勤快人,總是能幫他收的整整齊齊。
被他念叨的景元剛從案前起身,他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還沒開始自己的午睡,便聽見下屬的通報聲。
自倏忽伏誅,他這兩位友人便少有動靜,言談間似乎把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說着想要結束一切。埋頭不知去研究什麼古籍。
難得見人出來,景元索性也不休息了,揚起眉眼迎了出去。
“怎麼,終于打算出門曬太陽?”少年人嗓音清越,隐隐有松了口氣的意味,他快步走上前,迅速把同伴們上下打量一販,也留意到了刃。
黑發紅眼的男人面貌與應星仿佛,但景元與應星認識時,應星已經年近四十,生了些白發,十年後的如今,經過戰火磋磨,更是一頭雪色,滿面風霜。
如果應星再年輕些,或許會是這個樣子。
“這位是……?”
景元有些遲疑,拿不準對方是否是應星的族人親戚,然而細對方的神色,眼角下垂,中和了配色和體型帶來的危險感,顯得很是難過。
……這麼一看,又簡直和應星一模一樣了。
丹楓隻道,事關重大,尋個安靜處說。
5
幾百年對長生種而言不算長,卻也不能說短了——實際上,少年時便生活在仙舟的應星,在時間觀念方面的确也不太短生種:無論是對于長生種還是短生種而言,他都太快了。
刃幾百年經曆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讓自己認清了應星的效率确實跟正常人沒關系——不管是長生種還是短生種。
“三天把這個書庫學完?”銀狼那時驚訝的表情他印象深刻“别鬧了叔,咱能收完這個星球的資料就不錯了,至于學——你最近是被那些搞量子閱讀的纏上了?”
銀狼再三強調,說那是針對剛接觸星海的文明、腦子不靈光的人的詐騙手段,見刃總算老實的點點頭,這才換了話題:
“周末了,不來盤遊戲嗎?或者你更願意和卡芙卡去逛街?”
“不了。”
銀狼在沙發上挑選卡帶,刃也沒嫌吵挪地方。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舊友,為數不多尚未完全變成敵人的友人——景元的懶散卻總被那時的他視作長生種的餘裕……但,不是這樣的。
後來刃才意識到,那大概隻是景元更為淡泊的使命感:他相信後人的智慧,相信别人的同時,也相信自己。
世上哪有那麼多非我不可的事情。還是骁衛的他這麼說。我先把手頭的事做好吧。
這大概就是他們的不同。
應星總是賦予自己一種超越長生種的命運,仿佛隻要自己的才華勝過一切長生種,短生種便可以壓過長生種,他便有了立足仙舟的正當理由。
景元總是覺得這個說法很奇怪,壓過長生種——怎麼才算壓過呢?劍術超過師傅,帶兵超過将軍,醫術超過丹楓,做飯超過門口賞味居的大廚?
可人人都有長處,仙舟又那麼多人,總不能說應星哪方面做的不如别人就給丢出去吧。
時隔多年,他們終于有了一個心平氣和、面對面交談的機會。
景元瞧兩位友人對這個生人微妙的态度,心裡已默默生了好奇,待所有人挨個入座,他便收斂了懶散的态度,正了八經準備聽他們打算掰扯什麼。
可疑的黑發男人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怎麼組織語言。
“景元,我來自七百多年後的未來。”男人指着骁衛身邊的工匠道“他是我的過去。”
青年茫然的看向一旁的應星,對方默認了這一點。
他又扭頭看一旁的丹楓,對方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
景元于是又認真上下打量那個黑發男子,覺得應星哥身上不可能有這種又頹又瘋又認命的奇異氣息,稍加思索,他沉重道:“應星哥,是豐饒民幹的嗎……”
綁架技術骨幹進行試驗什麼的?
“是我咎由自取。”那個自稱未來應星的男人說“來時,我剛阻止他們接下來的禍亂。”
他說,你該是将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