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走回桌前,翻出家長通訊錄,手指從第一個名字往下劃,幾秒後他開口:“蘇語琴,你媽媽是吧?”
江知意嘴唇顫了顫,開口:“老師,我剛剛借英語老師的手機打過電話了,她不同意。”
“诶急什麼,你媽媽可能是不知道你燒的情況,怕耽誤你學習,我再打電話問問。”班主任沒猶豫,一個電話就撥了過去。
“喂你好,是江知意的家長嗎?我是她的班主任陳老師,是這樣的……”
班主任說了一遍她的情況,不知道蘇語琴在那邊回了什麼,江知意隻看到一分鐘後他挂斷電話,一臉無奈地說:“你媽媽說她沒時間來接你。”
一句話江知意就懂了什麼意思。
“你爸爸呢?你家裡還有沒有别的人能接你回家?”
江知意搖頭:“沒……”
“她還有個哥哥。”正在寫教案的數學老師擡起頭,冷不丁地打斷,“前段時間我找她的家長來談她的情況,當時是她哥哥來的,她哥哥走之前還說,有什麼事可以給他打電話,他來處理。”
數學老師說着,從抽屜裡取出一張便簽紙:“就是這個,她哥哥的電話。”
班主任趕緊接過:“那剛好,我給她哥哥打電話試試。”
江知意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裡,眼睜睜看着班主任撥通電話,十秒後又放下電話。
他笑眯眯說:“好了,你哥哥十分鐘後來接你,你趕緊回去收拾書包吧,收拾完過來找我拿假條。”
英語老師見狀也放下心:“那就好,走吧江知意,我帶你回教室。”
回去的路仍是老師牽着她走的。
她領她到座位,幫她收拾好書包,然後對王瑜說:“王瑜,你帶她去找班主任拿一下假條,然後送她到校門口吧,她哥哥馬上就到。”
王瑜連連點頭。
拿完假條,被王瑜扶着來到校門口,江知意一直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真的會有人來接她嗎?
她知道這個所謂的哥哥是假的,那個人是傅延青,她不該和傅延青有什麼牽扯,可是很莫名的,她竟然對“有人會來接她”這件事産生了期待。
就好像她真的有一個對她很好的家人,會在她需要時趕來接她一樣。
天空還下着小雨,校門口的車一輛接一輛開過,江知意站得腿軟,王瑜便向門口的保安借了凳子,扶着江知意坐下,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
或許是十秒,或許是一分鐘,或許是五分鐘。
一個撐着傘、一身黑的男人終于出現在江知意模糊的視線裡。
他沒開車,是步行從校門左邊走過來的。
是傅延青來了。
王瑜見有人過來,輕輕拍她:“江知意,快看,有人來了,那是不是你哥哥……等等,這人好眼熟啊,他不就是……”
剩下的話斷在口中,王瑜呆滞地看着傅延青在她們面前停下,然後聽到男人開口:“你好,我是江知意的哥哥。”
王瑜傻了,疑惑開口:“可她之前說不認識你……”
“之前我在國外,她不怎麼見我,所以沒認出來。”傅延青滴水不漏地解釋,“是你們老師打電話讓我來接她的。”
這個理由确實很有說服力,王瑜遲疑着點頭:“好吧……”
她說着扶起江知意,對傅延青道:“那你好好照顧她,她燒得不輕。”
“好。”傅延青說完轉身,背對她們蹲下,“我背她回去。”
王瑜放下傘,手忙腳亂地扶她趴到傅延青背上,又手忙腳亂地幫傅延青調整傘的位置,以防淋到江知意。
被扶着趴上傅延青後背的一刻,江知意很想說不要,可是她全身都沒力氣。
耳邊雨聲淅淅瀝瀝,她張了張嘴,也不記得自己是說了還是沒說。
總之,最後的結果是傅延青背着她站起,王瑜朝她揮了揮手,然後在傅延青的背上,她慢慢離開了學校。
這是江知意第一次趴男人的背。
江淮平很少在她身邊陪她,更别提背她。
她将頭埋在傅延青肩上,第一次發現原來男人的背寬厚又溫暖。
是所有男人的背都是這樣,還是隻是傅延青的背是這樣?
江知意腦子鈍得厲害,想了半天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好一會兒她才想起傅延青今天是走路來的。
他竟然沒開車。
車呢?
這麼想着,江知意就不自覺問出了聲:“車呢?”
男人聞言,微微偏頭,聲音帶着一絲好笑:“怎麼,上次說開車送你回家,你一秒拒絕,這次又想坐了?”
江知意眼神茫然地回看着他。
她很想繼續問,可思緒閃過的下一秒,她就忘了自己要問什麼。
她太疲憊了。
雨聲在耳邊越來越遠,忽然之間,汽車的喇叭聲也消失了。
世界仿佛按下了暫停鍵和靜音鍵。
巨大的睡意席卷而來,她閉上眼,世界一片甯靜。
傅延青沒等到回答,倒是肩膀一沉。
江知意累得睡着了。
他停頓一秒,繼續向前走去。
其實,他本來沒打算背她的。
這些年他都很不喜歡外人的觸碰,不喜歡各種肢體接觸,可是賀淩舟說,要溫柔。
這樣,算不算溫柔?
當江知意趴上他的背時,傅延青發現,他沒有他想象中排斥她的接觸。
她很輕。
輕到他有種“不用力護着她就會被風吹走”的錯覺。
這麼瘦,她平時吃的都是什麼?
來到車前,傅延青拉開車門,将江知意在後座放下。
接着他又取出早就備好的毛毯蓋在江知意身上。
她還在睡。
起身的瞬間,傅延青忽然發現,她連夢裡都是微微蹙着眉的。
一副睡不安穩的模樣。
像是時刻警惕周圍會有什麼危險。
這種極度沒有安全感的模樣,他還是頭一次在這個年紀的女孩身上看到。
想到江知意一秒拒絕坐他的車,傅延青淡淡一笑,輕聲道:“委屈你了,坐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