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最終還是決定不了是否要将阿沅身世告訴謝疏臨,第二天也沒有同謝疏臨開口的機會,一大早就奉命入宮。
因是謝淑妃谕令她進宮,在被帶往尚功局前,慕晚先被宮中女官帶到了謝淑妃的清甯宮,循禮叩見淑妃娘娘。
依照宮規,慕晚全程垂首低眼,隻能看見謝淑妃繡金的裙角,與她腳踩着的紫檀腳踏。在叩見完畢後,謝淑妃沒令她立即退下,而是淡聲道:“平身,将頭擡起些。”
慕晚奉命起身擡頭,因此望見了謝淑妃的面龐,見謝淑妃容貌姣好,氣質溫婉可人,眉眼間蘊着清雅詩書之氣。
由于謝疏臨的緣故,慕晚早對謝淑妃有所了解,知謝淑妃閨名清莞,與謝疏臨同父同母,在三年前的選秀中被選入宮,入宮即被封為四妃之首,如今仍是後宮第一人。
對所愛之人的妹妹,慕晚心内自然結着交好之意,但她與謝淑妃娘娘身份懸殊,加之她也不知謝淑妃對她這個傳言中的“狐狸精”是何态度,遂不敢擅自言語,隻是按宮規默默地候立着。
慕晚默默時,謝淑妃亦未出聲,隻靜靜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想這個傳聞中的慕晚,果然是個美人。外面傳的千年狐狸精固然是流言誇大,但在宮中見慣美人的謝淑妃,也的确能感覺到這個叫慕晚的女子身上,有種别樣的幽麗風情。
是謝淑妃從未在後宮美人身上感覺到的,許是因後宮妃嫔皆出身高門,自小受詩書禮教,言行舉止皆要符合閨秀典範,而這個慕晚出身底層,又做的是經營生意的行當,常年浸染紅塵煙火氣。
難道哥哥就是喜歡這種幽麗風情?喜歡這種紅塵煙火氣?喜歡……也不應該求娶為正妻,這慕晚不僅是個身份低微的商人,還成過親,有孩子,以她這樣的過往和身份,連進謝家給哥哥做妾都不夠格,至多隻能做個外室。
哥哥真是太糊塗了,又也許是這慕晚對哥哥使了什麼手段,讓哥哥昏了頭腦,哥哥這些年隻知國計民生,身邊從無妾室侍奉,哪裡知道女子謀寵的心眼和手段呢!
這般一想,謝淑妃打量慕晚的目光不由幽深了些,懷疑眼前女子此時溫順守禮的表現,有可能都是裝出來的,實則她心機深沉,手段高超。
幸好陛下對哥哥的請求也有疑慮,沒有貿然就下賜婚旨,将時間拖延到太皇太後的壽誕。謝淑妃為此暗在心中慶幸,想自己得趁壽誕前的這段時日,好好幫哥哥看清這個慕晚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如果慕晚心思叵測,她就在哥哥面前撕開慕晚的僞裝,讓哥哥清醒過來,打消他那荒誕的念頭。
謝淑妃心中想定,就有意和慕晚聊聊,試試慕晚的為人和心思。她扯了個話頭,從慕晚帶來的那隻木匣說起,問道:“這是什麼?”
“回娘娘話,匣裡裝的是民婦親手做的繡帕香囊,民婦蒙娘娘恩召,心中感激不盡,想向娘娘獻上親手繡制之物,以謝娘娘恩典。”
慕晚話雖說得卑微,但行為并非是為媚上,隻因謝淑妃是謝疏臨的妹妹,她才精心挑選了這些物事帶來,說是“獻”,其實是想送給愛人的妹妹,想待愛人的妹妹好。
但這話落在已有成見的謝淑妃耳中,卻似乎顯得圓滑,似乎慕晚擅于媚上,意圖攬弄人心。謝淑妃心中戒備,凝看着慕晚問道:“這等繡帕之物,你也有送給過我哥哥嗎?”
慕晚說了一聲“是”後,聽謝淑妃陡然語意微重,“你雖是繡商,但也受國朝儒禮教化,難道不知男女授受不親嗎?在與你有牽扯前,我哥哥名聲如白璧無瑕。”
謝淑妃半是有意嚴詞厲色,想看看這慕晚如何應對,半是心裡确實覺得是慕晚帶累了哥哥的名聲,帶累了謝家的名聲。她與謝疏臨是至親,從小認識的哥哥此前從沒行差踏錯過,自然會在哥哥做錯事時,心裡偏向認為哥哥是被旁人帶壞連累。
謝淑妃肅顔看着慕晚,見這個自入殿以來一直表現溫順的女子,這時卻沒有立刻就跪下認罪或是垂首受訓,而是在沉默須臾後,緩緩擡眼望着她,語氣恭謹而又堅定,“娘娘,我與您的兄長,非私相授受,是兩廂情願。”
謝淑妃雖心中猶有狐疑,可對望着慕晚明澈的雙眸,又不由覺得慕晚可能沒說假話,明澈如鏡的雙眸,似清晰地映照出慕晚坦誠的心胸,慕晚對哥哥的真摯情意。
謝淑妃維持着心中的懷疑與戒備,還要再說幾句試探的重話時,忽聽殿外響起宮女的通報聲:“麗妃娘娘到!”
通報聲剛落,清甯宮凝香殿的珠簾就被打起,徐麗妃徑就走了進來,邊目光朝殿内一掃,邊高聲笑着道:“原是要去碧雲亭賞花,可走到妹妹清甯宮附近有點口渴,就來向妹妹讨杯茶喝,妹妹可别嫌我。”
謝淑妃在宮中三年,言行舉止乃是宮妃典範,從沒有過半點差錯,明知徐麗妃此時多半來者不善,還是強忍着心中的不快,起身微笑着同徐麗妃見了禮,又請徐麗妃落座,令宮女為徐麗妃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