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跑去和别人染一模一樣的頭發，你還會覺得我是在沒事找事嗎？”

“你知道你們學校的其他人都以為你和安才是正兒八經的一對嗎？”

“我面試話劇社落選而難過得要命的那天，你知道我有多希望得到你的安慰嗎？”

“可你呢？”

“你忙着和安在酒吧裡潇灑買醉，連我的電話都不接！”

“這也是我沒事找事對不對？”

他越說越激動，聲帶用力到連眼眶都在充血。

無數的質問鋪天蓋地地襲來，似乎是要将歐兒的心徹底粉碎。

歐兒幾次想要開口辯解，而德完全不想給他機會。

“怎麼樣，你們兩個那天在酒吧玩得是不是挺開心？”

“爽到幾個小時都懶得看一眼手機對吧？”

“那你知道我那個時候在幹嘛嗎？”

“我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一樣，在你寝室門口傻乎乎地等着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一個其他寝室的同學認識你，結果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他說你跟你對象一塊出去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這是不是也是我在沒事找事？”

“他還告訴我，大家都覺得安是你對象……”

“所以我是什麼？歐兒？”

“你告訴我，我是什麼？”

“我他媽才是個冒牌貨對不對？”

終于宣洩完内心的不滿，德憤怒地甩手，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置物架。

“砰”的一聲巨響。

不知道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原本整潔的寝室霎時變得一地狼藉。

他們不約而同地低頭去看。

——是歐兒前一天剛從藍色行李箱裡取出來的那幾本由德親手制作的大書。

一直以來，它們都被主人保護得極好，連灰塵不都曾沾染分毫。

然而這一刻，它們無措地躺在地上。

經受強烈的撞擊，無數内頁飛了出來，散得七零八落。

像極了歐兒支離破碎的心。

他悲哀地看着德，像在看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别人誤解我和安是一對讓你不高興了是嗎？”

“那要不要我昭告天下，告訴他們你才是我的愛人？”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那你呢？”

“你敢讓我這麼做嗎？”

和怒不可遏的德相比起來，歐兒的語氣顯得無比冷靜，似乎剛剛的争吵根本沒有對他造成任何損傷。

隻有眼角不斷滑落的眼淚在無聲地暴露出真相——

他怎麼可能無孔不入呢？

他明明已經千瘡百孔了。

方才嚣張的氣焰突然間被歐兒的幾句話悉數澆滅，德顫抖着蹲下身，一張一張地撿起地上的書頁。

——“别撿了。”

——“有幾張都破了，塞回去又能怎樣呢？”

——“你先回去吧。我們都該好好冷靜一下。”

門關，鎖落。

他們又将彼此歸還至不同的世界。

德一離開，原本充斥着争吵聲的寝室一下子就變得無比安靜。

靜到隻剩下歐兒不停抽泣的聲音。

他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如昙花一現一般，如此脆弱不堪。

明明十分鐘前，他們還在彼此相擁、約定着永遠，可轉瞬之間，他們又對彼此口出惡言、冷面相向。

他已經分不清究竟是他們愛得太病态，還是愛情的真實面貌本就是如此。

他隻知道，他好不容易翹首以盼等來的愛人，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又被他狠着心趕了回去。

方才他們都處在氣頭上，理智盡失；而現下情緒慢慢冷卻，悔恨便如同瘋長的藤蔓，無聲無息地攫住了他的心。

他開始克制不住地責怪自己——

有什麼話不能面對面好好說呢？

他那麼疲憊，為什麼還要讓他再度折返呢？

更重要的是，明明自己比誰都清楚他愛得東躲西藏、身不由己的苦楚，又為何還要說那些話咄咄相逼呢？

他越想越内疚，正想做些什麼來彌補，敲門聲便恰好在這時響起。

他幾乎是飛奔着跑去開門的。

可門後站着的，卻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愛人。

“我在隔壁聽到争吵的聲音，有點不放心……”

“你還好嗎？”

安親眼目睹了歐兒眼裡的光亮逐漸黯淡的經過，自知自己來得或許不合時宜。

然而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卻怎麼也找不到德的身影。

唯有散落一地的書頁，在大聲提醒——這裡方才經曆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

“德呢？”

他問得十分小心，卻還是因為提到了那個人的名字，将歐兒惹得淚如雨下。

“歐，别哭……”

“到底發生什麼了？”

“和我說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