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們莫名其妙坐在街頭的人行道階梯上，不顧路人的眼神一同啃着淌着番茄醬的炒面包。龍宮寺堅的身上還染着方才激戰過後淡淡的血腥味。我未曾開口去問事件緣由起因，他便牽起我的手奔跑出了戰場後掏出移動電話熟練報警。看着這樣的習慣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欣慰，要知道有困難找警察，找了沒用才能找同伴是我現下悟出的生存哲理——好吧我承認，這很像借口。但沒有什麼比酣戰一番後跟同伴坐在一起搓頓飯更能緩解疲憊的事了，對吧？

“那些家夥、稻合會派來，不知道是跟住我還是跟着你的，最近經常在四小周邊遊走。沒辦法，隻能解決掉。當然，我自己能做的事，肯定不必再麻煩通知你。”龍宮寺堅一邊啃面包一邊向我解釋着，我卻從中聽出兩三分不妙。“你怎麼會跟稻合會的扯上關系？”

“呃，嗯，柴家的那個老大把他們二把手直接送進去了。我是當事人見證者之一。姑且發現這些生臉在周圍晃悠的時候逼問了下就知道是誰請來的人了，隻是他們和那種在道上混的完全不一樣，水平七零八落感覺更多是花架式。所以就沒跟你說。”

“……”從望月莞爾那裡獲得的傳聞讓我眉頭一皺：“所以是有人來專門問過你我的名号了？”

“是，直接點了你的名字來着。”

沉默、我屏住了呼吸繃直了身體，指尖難以控制的顫抖起來。龍宮寺堅察覺到了我情緒的變化有些擔心的湊近注視着我的臉：“怎麼突然不說話？”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跟他們相關的人我的名字，和川崎那邊人接觸時甚至專門用了假名。——誰叫他們找到我的學校旁邊來的？”難以平複内心的慌張，我扭過頭一字一頓解釋着此事的危險性，明明我是躲在暗處的軍師，在大家的袒護下盡可能完全沒有現身才對。

是黑龍嗎？不應當，斑目家因為涉嫌跟石倉雲有關的事件且歌舞伎町的地盤遭到了半間修二的掠奪，他們應該根本沒時間到學校周邊來這麼顯眼的冒頭才對。是巴西幫的複仇嗎？也不可能。在逮捕寺野南之後，武藤泰宏還給我彙報過對方進少年院前甚至選出了臨時接班人這種莫名其妙的細節。所以懷疑的對象也不該是他們。難道我還跟誰結了仇我自己卻沒看清？最糟糕的可能隻有——

我落下了什麼證據在他們的手裡嗎？是監控沒有處理好，還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出現了新的人證，擾亂了我計劃，想要徹底攪黃我的生活嗎？

我聽見着自己的事聲音發着顫，曾經所對自己頭腦賦予的全部信任在出差錯時變得亂哄哄，思維無法得到全然的冷靜，對自我處境的茫然在一瞬間暴露無遺。忽然，我被拽進了結實的懷抱裡，身上還有着血腥味的氣味卻在此刻顯得毫不刺鼻。那是屬于龍宮寺堅的獨特勳章。他的體溫冰冰涼涼，手掌掌心撫着我的發頂，像是用在逗貓咪般的手法撫摸着我的發驅散了我因意外而産生的對未來全部恐懼。

“别害怕，鶴。我會替你解決這些隐患。你應該多信任我點的。”

“嗯……”我連續深呼吸幾次将那個遇事其實慌張到愛哭鼻子的内心小孩封印，說到底，隻要有着他人的力量支撐就不大會感到擔心。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我想。龍宮寺堅見我穩住了情緒，很快又放手松開了懷抱。他沖我點了點頭，在我大腦還有些發蒙地時候直接起身飛速向剛離開的戰場再度奔去。遠處隐隐約能有交番巡警的摩托上警笛的聲音，許是剛才報警後終于要趕來為我們收場的尾聲。還沒反應過來的我在原地呆愣片刻，才追逐起那個又再度回到危險地帶的少年。

等追到巷内，眼前的景象叫我一驚。龍宮寺堅一手拽着混混的頭發将其磕在牆上留下道血痕，他不惜暴露自己身份的可能性隻為了在其對方耳旁冷冷提出我所産生的疑問：“說，到底是誰叫你們到四小來找人的。不然你的這隻耳朵今天就會廢在這裡。”

臉上沾着他人鮮血，以殘酷手段逼問實情的龍宮寺堅，已經徹底成長成了會被他的小弟們尊為領頭人的模樣。比起這成熟到有點殘忍的場面，更叫我内心難安的緣故實際是我發覺自己，并未對此感到反感或是抵制。

反而......隐隐約約有着絲還好有他在的慶幸。

不再畏懼的前提，似乎是對這樣的生活逐漸感到習慣，從這時起，我或許已經抛棄了對未來天真的幻想。暴走族什麼的絕不會隻是未成年們過家家的遊戲，想讓東京從本質上獲得安甯，夥伴們收獲更光明的結局，我能做的隻有繼續抗争這一條路。亦如面前的龍宮寺堅般，繼續坦率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罷了。

“是那個帶着柄武士刀剛來沒多久的新人......那個叫三途春說給老大聽得......造成損失的源頭就在這裡......”

那人被揍的口齒不清，頂着青紫的眼圈連連求饒，這個姓氏于我的記憶裡近乎沒有存在感，我沖上前鉗住他的下巴：“那家夥名字叫什麼？就叫三途春？”

“三途......春千夜。”

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知道情報洩露的原因比陷入未知的猜疑感覺好的太多。回憶起那個瘦削的身影總是無言地藏在佐野宅任何一個不算起眼的角落裡，那張猶豫中帶着少許怯懦怕生的臉，根本沒法和武士刀這種危險名詞連接一起。無法否認的是，比起興師問罪，我更想捶胸頓足望天長歎：“明司武臣，瞧瞧你養出了個出門在外直接把姓氏都改了的好弟弟！”

怎會是他。

沒時間顧着去困惑了，警笛聲越來越近。我沉下臉來再度牽起龍宮寺堅的手迅速從現場脫身，在午休鈴響起前緊趕慢趕回到了學校。沒有人能猜到我們剛在短時間之内到底做了什麼，也沒有人能想到，名為“東京卍會”的家夥們正在随時準備登上夏日中火熱的暴走族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