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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規定給的價格不一樣。”
姑且是這麼認真的開了口,粉發少年忍着自己身體本能的戰栗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眼神中閃着堅毅的光。他手中那柄狹長的武士刀沾着斑斑血迹,姑且是滴滴答答垂落在水泥地上留下了個赤色的墨點。對面的成年人先是一怔,随後笑着拿着白包抽打着手心重複道。
“你真的很貪心诶,三途。到你老家上門讨債的那些家夥,我們也是要派人手兄弟去處理的。總得要償還些辛苦費才對。喂喂喂,别那副野狗的眼神盯着我看,要怪就應該你哥才對,把希望寄予老虎機而不是自己的拳頭上——”
在猖狂發言還沒結束的時候,少年的刀就已經提起來,刀背抹平對準了對方的喉嚨,姑且是從牙縫裡咬出來的話語一字一頓。“你不配提武臣。”
男人驚訝、在未曾抑制對方發狂的瞬間顯露出了絲膽寒,很快,事關對方生計的一沓酬金掌握在他手裡,拿捏少年的自信占據了更高的台階。他直接擡手用白色的錢袋抽到了少年的臉上,發出了輕蔑的笑聲。
“所以——到底要不要這筆錢?春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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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到真一郎手機上時,談起明司武臣我們彼此雙方都有着說不盡的無奈。他大概猜到我知道了不少才再次提起這個名字,躊躇很久算是徹底放開了話匣:“小鶴應該知道的,他不是什麼好鳥。但他是我兄弟,朋友,沒辦法随便說抛棄就抛棄的重要的存在。”
“我知道。”我笑笑,沒再支聲。
有些話說的不能太死,但其實彼此心裡都明白。我同真一郎最相似的地方莫過于在意夥伴,而隻要成為夥伴後除非做出與終點完全向背的事,始終有着睜隻眼閉隻眼的心理準備。可武臣如今造成的殘局總比想象的糟。
“收債的上門鬧,那種大字報還是油漆潑門上,吓得他跑路了。他父親還聯系過我,說知不知道那家夥跑哪兒去了,家裡就剩弟弟妹妹很麻煩,想要還錢也就隻有他父親來跑大車、就是那種長途卡車來掙錢,所以對方始終得上路。家裡剩的一個妹妹一個弟弟總是愛到我們家來串門。”
“恩……”我靠着磚牆頭看向陽光明媚沒有雲朵澄澈過份的天空,突然覺察人生就是這麼好笑。無論怎樣人都得活,被稱作黑龍初代軍神的家夥,不過是拿着黑龍名聲流亡在東京的喪家犬。在事件沒有發酵到這步前,彼此還坐在咖啡店裡我将其稱為前輩,一切的一切隻局限于小打小鬧。到今天,我們卻已成了沒法再見面的關系。“所以這就是他把手機号也注銷什麼都搞沒的緣故?”
“哈哈——最後一次見他,狼狽的不行,跟我說要去搞錢,人生最大的夢想是做個大富豪。”話筒那頭是打火機點燃的咔哒聲,我閉着眼近乎能想象出真一郎笑中藏着落寞的神情。“我罵了他一頓。本來想着兄弟間幹一仗不會造成多少損傷,哪知道他說的解決是直接把自己摘除事外然後跑路去掙鈔票。”
“不是真一郎你的錯。”我壓低聲輕輕感慨着。“是那家夥太小瞧自己老大了,也太小瞧自己的朋友們了。”
“咳咳咳……真幽默,現在竟然輪到小鶴來安慰我。”許是被香煙嗆到,真一郎咳嗽後發出自嘲的笑。“至于小春的話,他小的時候被自己哥哥教過玩刀。玩過火了之後給武臣臉上還來了一下,那之後就被勒令收刀不可以再摸銳器。哪怕在萬次郎揍他的時候都忍耐住了。”
“…………是嗎。怪不得我從來沒見過他拿刀。”短暫的沉默後我回以冷靜的答複。“總之謝謝你願意跟我聊這麼多,真一郎。别擔心,黑龍會變好的。這是我答應你的事。”
“這麼有壓力幹嘛?小鶴。你本來不應該接觸這些的,現在想起來都是孽緣。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搭救你一把。你還是會知道什麼是暴走族,什麼是腦袋空空的不良們。這就是天命難違也說不定、伊佐那接手黑龍的時候,我就應該預想到的,很多事不隻是一廂情願就能辦到。所以我隻是希望你别有那麼多無謂的壓力,你應該做的事是叫你開心盡興的——”
“那麼,真一郎。”
“嗯?”
“創建黑龍的時候,你很開心嗎?”
“哎呀……小鶴。你,總是能提出狡猾的問題啊。”
“是嗎。” 我睜開眼,飛鳥從天際線上的一邊掠至另頭的樹梢,直至消失到無影無蹤。我眼中所看到的除了滿懷熱血的青年背影,還有對自己兄弟、維護正義以及未來方向存于困惑、但絕不輕易言說的模樣。隻要是人,掰開來看總是有兩面性。也許于世間上确實有人是天生的惡種,但想要創造怎樣的世界,隻能從創造自己看待世間的角度先做起吧。
“向你許諾的時候,我很開心。真一郎。你要知道這件事。你不止是萬次郎的大哥,你是……我們都認可的兄長。”
電話那頭、仿佛是斷了線般,餘留的隻有我們的呼吸聲,良久,卻又聽見他笑:“啊呀,很少聽到小鶴講話這麼肉麻,但既然是誇獎我就收下了。”
“……瘋子真一郎。”
“誇一句罵一句我很受用,感謝你啦,小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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