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執念，即便已生兒育女，卻仍一意孤行，在外铤而走險，棄家人不顧，最終，我落下終身殘疾，隻能依靠妻子費心照料，碌碌無為地度過餘生。”

“...執念...” 般若眨了眨眼，琢磨半晌，才意識到對方在訴說仙門重氏之事，便道：“粼哥哥說的可是...彼岸劍原來的主人，晚晴姐姐？”

松文緩緩點頭，道：“她死後化作厲鬼，不願往生，我追了她足足十年，也無法将其送入輪回。”

“可是...” 般若嘟哝着，道：“粼哥哥與晚晴姐姐從小一同長大，你想為她超度，無可厚非啊。”

松文聞言，忽然頓了頓。

“可離......當時我的夫人也說了與你相同的話，所以她從不阻攔我出遠門。後來，我雙臂被廢，才慢慢意識到這樣是不對的，既選擇了成家，就應守護家人，不應有二心。我的執着不僅傷了自己，也傷了關心我的家人。”

聽此一言，不知為何，般若忽然心有感觸，沉思片刻，她語氣堅定地道：“我覺得...即便如此，粼哥哥的妻子...也不曾後悔過。”

“的确...她不曾後悔，對我始終如一。” 松文神情溫柔，随後又彎起一絲苦笑，“可是，我受之有愧。所以，我不能重蹈覆轍。”

對方話已至此，不論再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般若難過不已，沉默許久，她背過身去，哽咽道：“這一世...粼哥哥也有了新的執念。”

“新的？”

“...是枯荷哥哥，對嗎？”

聞言，松文這才發覺般若一直沒弄清枯荷的身份，不由笑了。

“執念一直都在，隻不過這一世，我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般若...或許你一直沒意識到，其實枯荷他...從前就是晚晴。”

“啊？”

般若瞪大了泛着淚花的眼，愕然的同時，她迅速回憶了一遍有關于枯荷的種種。初次見面的那日，枯荷便明确說過，他是彼岸劍的主人，是般若自己沒信。

“怪不得...” 般若如夢初醒，揚聲喊道：“怪不得枯荷哥哥總是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

圍繞在枯荷身邊的種種謎團，豁然明晰了起來。

本是女兒身，卻要活成男子的模樣，為人之時，她善良仁慈，弱小無助，身死之後，她化作厲鬼，藐視一切，冷血無情，最終成為衆鬼之首。這些跨越了百年的記憶破碎而延綿，全都屬于一人。

“前世的婚約...也是真的，所以今世你們的紅繩...才會結緣。”

說到此處，般若的心刺痛不已，深吸一口氣後，她轉身撲到床上，把臉藏了起來。

望着她落寞的身影，松文雖心有愧意，卻無可奈何，隻得輕道：“對不起。”

“...我要睡了。”

“...好好照顧自己。”

“......”

靜默許久，般若不願回應，松文暗自歎息，沒再多言，挪步離開寝房，走到門口時，他才聽到對方小聲嘀咕了一句話。

“我還沒放棄，不能放棄。”

這話更像是自言自語，并非是對自己說的，松文隻是稍稍頓了腳步，還是決意不再逗留，轉身便合上了門。

随即，他緩緩擡手，将指尖指向了遠方。

這數月以來，每當惦記心中之人，他便面朝對方所在，隻為見到掌心符箓發光的那一瞬。

當初枯荷在雙方掌心刻下這牽線符箓，為了是讓松文能随傳随到，可分開後半年已過，枯荷終究是一次也沒呼喚過自己。

然而奇怪的是，這次符箓久久沒有回應，松文皺起眉頭，雙足一蹬，躍上屋頂，移動指尖，緩緩掃過不同方位，終于在指向偏北方向時，掌心的符箓才亮起了光芒。

這個方向，顯然不是夷陵。

“枯荷...”

符箓雖能判别方向，卻看不出兩人的距離，因猜不出枯荷此刻所在之處，松文緩緩握緊手掌，眉頭上添了幾分憂色。

就在此時，微光閃爍，一張傳信符倏然現身空中，松文見狀，立即接過符紙，待金光散去，風聽雨那清秀的字迹便顯現了出來。

“縛魂林有變，恐有鬼怪洩出，還請前輩盡數斬之，以保孤島之衆。”

讀完來信，松文臉色一沉，再次開掌查看枯荷的牽線符箓，确認其所在之處與縛魂林方向重合之後，他不假思索地召出烏金，禦劍朝目标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