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舟嘴裡剛呢喃完那個名字,便又發現房頂上那道身影雖然熟悉,卻有些不對勁。那人分明穿的是一襲紅衣,可因為周身都籠罩在一股神秘變化的黑氣中,看上去倒像是黑衣加身,讓人有些瞧不真切了。
而且他還在那人身上明顯感受到了一股強勁的肅殺之氣,這人身上殺伐氣息太濃,與他腦海裡眉眼含笑的姜顔格格不入。他無法将眼前的身影與記憶中的那個影子重疊在一塊,雕刻成他心中牽挂之人的樣子,不由地蹙起了眉。
那道黑影很快的從房頂上一躍而下,踏着銀光,迎着夜風,穩穩當當的落到了柳長銘身後。
如水的月光從兩道山峰間一洩而下,包裹着建在蒼山之巅上的柳氏仙府。在這道靜谧安詳的銀輝照耀之下,卻是另一番血流成河的駭人景象,無數兵器交擊的聲音在四周回蕩,柳氏仙府漸漸淪陷在了一陣惡鬥與厮殺中。
修士們帶上山來的火把與他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大殿之下,在月光找不到的角落裡,有靈光忽明忽滅。
峰頂的風稍稍吹散了萦繞在少女周身的黑氣,她身着一襲紅衣,腰如約素,衣帶輕飄,立在大殿之前持劍不語,絕世獨立。
周身覆着銀白的光,層層銀輝在她身上渡上了一種獨特的神秘與高冷,削弱了黑氣的邪性,乍一看會讓人覺得此人好似月下瑤台上吐露芬芳高光普照的聖潔瓊花。可若是再細細對着她打量幾眼,便會在她那張清麗脫俗的臉上發現一些旁人察覺不到的陰鸷,以及看到她眼神中壓抑不住即将爆發的滔天的恨意。
距離近了,旁人看得也清楚了些。
顧西舟看着對面的少女,猝然睜大了眼睛,一顆心不住的砰砰狂跳,說不上是激動,狂喜,還是詫異。因為這些情緒在他那張沒有太多肌肉牽動的臉上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差别,唯有眼底的光看上去格外的明亮。
少女面色冷峻,不多話,全神貫注,兩步上前,手中兵刃直沖柳長銘要害而去。
柳長銘身形極敏,如箭出弩,往旁邊閃身,迅速避開長劍鋒芒。
擡手一揮,一道劍氣幻化出數條冰尖擊向少女。少女擡劍格擋迎面攻擊,随即淩空後翻,揮動手腕,從其他方向而來的冰尖被她一一化解,消散在空中。
旁邊的顧西舟與木秋霆屏息專注于眼前天人交戰,神仙打架的場景,一黃一紅兩道身影時而飛到房頂,時而下到殿前,白刃相交,靈力轟擊,惡鬥不熄。
木秋霆沒料到柳長銘的修為竟如此深厚,平時少見他出手,便不以為然。現下親眼目睹他是如何出手的,當下忍不住暗暗心驚跟後怕。若是那少女沒出現,隻怕現在他的屍體都該要涼了。
顧西舟在對面兩人交手的過程中,終于對那少女就是姜顔這件事确認無疑。雖然他暫時也不知為什麼姜顔渾身會布滿煞氣,碎夢好好一般靈劍,周身卻沒有半點靈光萦繞,反而還爆發出了鋪天蓋地的邪氣來。
顧西舟以前也見過姜顔使劍的,她出劍往往都是為求自保。像現在這般殺氣騰騰,劍劍入骨實在不常見。而且以她的修為本不能與柳長銘鬥到現在還毫發無損,有哪裡不對。
顧西舟心中雖有諸多疑點,然每每見到柳長銘的劍靠近姜顔要害時,一顆心就跳得老高。此戰險惡,他心知高手過招,一旦分心,瞬息之間便會被對方抓住軟肋,粉身碎骨,萬劫不複。為了不幹擾到對方,他也隻得提心吊膽的在一旁安靜觀戰。
木秋霆卻沒他那麼多顧慮,慢慢從地上爬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臂,低聲道:“西舟,這姑娘你可認識?”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迫聯姻這事,顧西舟内心有些反感對方直呼他的名字。可他終究是不能直言這種情緒,于是轉頭冷冷的看了看身邊的人,道:“認識,她是姜宗主的妹妹,名叫姜顔。”
木秋霆目不轉睛的看着對面惡鬥的兩人,倒是沒注意到顧西舟臉上的不悅。原本他還好奇那少女是何方神聖,一聽是姜家的人,轉頭詫異道:“什麼?她竟是姜家的人?她不是死了嗎?”
顧西舟:“……”
姜顔與柳長銘鬥了沒多久,石闆上的裂痕就像人手臂上的血管一般爬滿地面,四方的柱子上,石欄上更是遍布了無數道駭人的劍痕。
很快,姜顔手中的長劍便引起了柳長銘的注意。
兩百年過去了,雖說鬥轉星移,滄海桑田,修真界早已沒人知道那把劍的主人是誰,柳氏族人中除了那幾位年歲很高的長老外,也很少有弟子識得那把傳聞中被詛咒,在古籍上被記載為不祥的劍。
然而柳長銘暗地裡瘋狂的研究了這把劍的主人幾十年,意圖複制對方的高光時刻跟壯舉幾十年,他一眼就看出了這是誰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