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餘長笙毫無餘地地反駁。但微微一頓，卻感覺心底好像被他無聲地攻破了一般，漫上來一陣渺茫的空虛感。

“随你吧！”左承安冷笑一聲，嘲弄道：“你若如此堅信誰都是個慈悲為懷的大好人，那我也不攔你。”

餘長笙沉默着，一種濕濕冷冷的感覺在心裡緩緩浸染開，将她的呼吸壓得有些悶沉。但就算事實真是如此，那又如何呢？無論怎麼說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父皇欽點的未來夫君。

抹去被左承安擾亂的想法，餘長聲又重新拿起桌上的毒方繼續鑽研，不再理會他。

“昨日在街上與你一同的那青衣女子是誰？”原本沉靜下來的氛圍，又被左承安好似蓄謀已久的聲音重新打破。

餘長笙撚着毒方，腦海裡即刻浮現出任靈姝的身影。

“你問她幹嘛？”她擡起頭，困惑不解地看着他問道。

“我……我沒看清她的樣子。”左承安聲音低緩地說一句，黯淡的眼眸好像一泓陰暗的夜色下被遺忘的寥落湖水，她從未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色。

“你……你綁了我還不夠，還想去招惹她？”收起對他蓦然生出的共情，餘長笙故作不理睬地哧哧問道。

“你告訴我，她到底是誰？”左承安忽然直直地看向她，凝起的眼眸好像一束炙熱的光線，要将她點燃起來。

“她……她叫任靈姝，是任家大小姐，任知序的妹妹！”招架不住他，餘長笙隻好将答案全都一捅而出。反正如果他敢去找她，那鐵定會被任知序教訓得體無完膚。

任靈姝……任靈姝……左承安在心中不斷地重複着這個名字，眉頭被壓得越來越緊。

“任家裡，有妖嗎？”他的臉上忽然投下來一片沉沉的黑暗，凝重地盯着餘長笙問道。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一聽到“妖”字，餘長笙立馬就變得敏感抗拒起來，怒地避諱道：“你難道不知道人妖兩族勢不兩立麼？任府裡怎麼可能會有妖！”

“是嗎？”左承安哼地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嘲笑她道：“你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餘長笙又不甘地笃定反駁道。

“呵。”左承安無聲地輕哼一聲，随即便不再說話，眸色如鋪了層冷霜的月光一般凝得越來越冰冷起來：隐藏得如此之深，如果不是她把我帶到了明詩，我是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你了，雲祈。

“喂，你帶我去一趟任家。”左承安沉默緊閉的嘴唇又忽然開口道。

“不去。”餘長笙想也不想地便拒絕道。

“帶我去一趟任家。”他又緊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容反駁地逼迫道。

“哼，就算你動用武力，本公主也不、去！”餘長笙氣鼓地斜睨着他，幹脆魚死網破地撇過臉去，不想再理會他。

“不肯去？”左承安眯起眼睛，語氣幽幽地威脅她道。

不就是以痛威脅嗎？餘長笙定着掙紮不開的手，想起這麼多次來受他脅迫玩弄，火氣就越燃越旺，幹脆一把地擡起手，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就咬了下去。

“你！”被咬的左承安疼得猝不及防，他趕忙松開手地要掙開她，但卻對上了她那雙好像要殺人一般的兇猛眼睛。

左承安心底倒吸一口冷氣，強忍着疼痛顫抖地又打了一個響指，才終于從她口中脫離開來。

***

夜晚，荒野的山崖上不時傳來蕭索的風聲，連帶着脆弱的枯葉在暗空中席卷，掠過蜷縮的肩頸和衣袖，又飄揚地零落在腳下。

滿是枯葉寥落的山地上，左承安正痛苦趴在上面，鮮紅的血液順着臉龐一滴接着一滴地流下來，落在地上連成一個血潭，與殘碎的黃土枯葉混為一起。

身前，一片黑色暗紋衣角清晰在目，他痛苦地抓緊着雙拳，隻想質問他為何要背叛他。

但還未等他從痛苦裡緩解出來，那人就先靠近一步，朝他蹲下身來。一道握在他手中的紅色亮光越來越刺眼，仿佛在提醒着他眼睛裡那刺骨的疼痛。

左承安撲地掙起身要将那人手中的眼睛奪回，但那人卻敏捷地握住手心，把那道閃爍的紅光緊緊包裹在裡面。

左承安虛弱地匍匐着，而那人握起的手心卻緩緩地攤開在他面前，一道寶石般耀眼的紅光瞬間就像粉末般化作了黯淡的細碎的星點，緩緩地消逝在夜空中。

“不！”左承安痛苦地喊叫一聲，緊緊地盯着那道逐漸消弭的紅光，任着眼睛裡的血液流得越來越快。

“不……”他虛弱地癱軟在地上，又痛心地喊道，每一寸呼吸都好像是碰在了尖銳的刀鋒上。

而捏碎他眼睛的那人卻沒有理會他的掙紮，隻是平靜淡定地站起身，跨過地上翻灑一地的酒壇，頭也不回地轉身向遠處離開。直至身影徹底被黑夜隐沒，也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