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絲細而輕,不仔細看的話有時候甚至很難确定是不是真的在下雨。清風裹挾着雨水,出門一趟後回來,很難保證身上還是幹燥的狀态,不是頭發就是褲腳,雨水總是會想盡辦法在人們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剛出顧家大門,眉目清朗的男人便展開笑顔向她走來,順便晃了晃手上提着的袋子,一臉求誇獎的神情,但隻要南楓好奇地湊近,他又會欲情故縱地将袋子藏到身後。南楓以為這是陸易調皮的一面,但他隻是不想讓她看清袋子裡的東西罷了。
“我買了雞,今天炖雞湯喝好嗎?”陸易用幹淨的那隻手牽起她往家回,又将另一隻手上的袋子提遠了一些,他記得南楓不喜歡聞生肉的味道。
兩人到家的時候南淇坤正坐在門口看報紙,一條腿伸得筆直,搭在一張和他身下輪椅相同高度的凳子上。南淇坤受傷了,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傷了腿,陸易當時正好路過,背着他二話不說直奔醫院,雖說傷得不算多嚴重,但近一周是沒辦法下地的。
有課的時候南楓都會在顧家用午餐,如果中午要回來給自己和爸爸做飯的話時間會非常趕,基本上吃完飯就要起身下山,陸易不願意她這麼累,便把照顧南淇坤的工作攬了下來。
陸易對做飯一竅不通,好在悟性夠,在南淇坤的指導下也算能做出像樣的一餐飯來,不僅僅是做飯,澆水施肥、打掃衛生全部都需要他來,有時候南淇坤覺得悶了,陸易就會推着輪椅陪他下山,上下坡的路走起來有一定的難度,每每都緊張得出不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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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鍋的保溫性很好,陸易将裡邊完整的雞切割成合适的大小,挑了肉比較嫩的部分夾到南楓的碟子裡晾着。
“你手臂那邊怎麼了?”南楓盯着他手臂上的紗布問道,剛剛沒發現,現在他挽起袖子才看到。陸易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後笑着對她搖了搖頭,“不嚴重,今天修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聽到這裡,南淇坤看向正心滿意足喝着雞湯的某人。他是知道這傷怎麼來的,今天下午來了一位維修工大哥,說是陸家宅子的屋頂漏水了,如果不及時修好的話屋子裡面就全糟蹋了。這位維修工是陸易雇來定時上門給陸宅做清潔修繕工作的,他在飯店沒找到人,後來聽街上的陳伯說也許在半山那戶人家哪兒,他便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人還真在這兒。南淇坤在家裡待了好幾日,本就悶得發慌,聽說他要下山便說自己也要跟着去。
距離火災發生已經過去了十來年,但因為有定期維護所以房子保持得還算不錯。陸易和大哥一起爬上房頂,修補期間維修工不慎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去,被陸易看到及時抓住,胳膊上的傷就是那個時候劃傷的。從那麼高的房頂上掉下來不死也會摔殘,維修工大哥下來後渾身爆冷汗,四肢更是止不住地發抖。
南淇坤從他口中得知這不是陸易第一次救他,自從那場大火後,雖然陸家的人都不在了,但陸易還是得住在這邊,整修宅子的期間就發生過不少危險的事情,十七歲的陸易看着不愛搭理人,實則是個心善的好孩子,他曾不止一次看到陸易默默地将對着人的尖銳工具調轉了一個方向。
維修工:“原本我也和大家的想法一樣,覺得他是個不吉利的人,後來隻覺得荒謬至極。他隻是一個運氣不好的孩子,孤零零的一個人,之前沒見有人關心他,等他繼承了陸家的一大筆遺産後倒是來了很多自稱是遠房親戚的人對他噓寒問暖。我知道這些人什麼心思,他們也夠狠,在這孩子放學回家的路上搞出不少事來,隻要陸易一消失,這錢不就順理成章地被他們瓜分了嘛!”
陸易不僅請他照料房子,他自己也會五年回來一次,去看一眼從沒見過面的母親和哥哥,隻相處了一個月的狠心父親和繼母,以及對他照顧有佳的趙媽。南淇坤聽後若有所思,明明是陸家對不起他在先,他卻能做到如此體面,實在是他沒有想到的。
手臂上的傷口開始不斷地往外滲血,南淇坤催他去診所處理一下,陸易卻說不用,反而帶着他回到了飯店的房間裡,說是上次買了很多包紮傷口的東西還沒用完,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雨聲窸窣,一陣密,一陣疏,滾滾烏雲壓在城市上空,讓人有些心煩意亂。南淇坤喝了一口茶水算作正式結束這一餐,随後出聲喚在廚房裡和南楓搶着洗碗的陸易過來。
南淇坤:“這一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陸易明白他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堅定地回答道:“不走了。”
“不走了。”南淇坤低低地重複了一句,“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就算不缺錢也不能整天這樣無所事事的,年輕人總該找些事做才是。”
“我有在考慮的。我本來是打算開一家花店,因為南楓喜歡花,但現在這種情況開花店隻能賠本,所以我還在想其他的辦法。飯店的房間我租了一整個月,等到期了會找個房子搬出去,房子的租金加上店鋪的租金,這一下子會花出去不少錢,所以我想慎重一些,想好了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