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錢氏在床上任由皮膚黝黑面容粗犷的錢大哥摟着。
“放心吧媳婦,就算傾家蕩産,去偷去搶去殺人,我也一定會救活你。李先生不就是愛财嗎,隻要我們有很多很多銀子,他一定有辦法救你!”
對于男人的話,錢氏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她快不行了……
更何況,她還這麼年輕,她明明有着村裡最好看的臉,現在卻醜得令人作嘔。
這兩天醒來睜開眼,她都不敢面對明亮的光線,不敢見人,不敢照鏡子……
她甚至下不了床,就是個徹底的廢物!
她心中厭棄地想,從前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身邊抱着她的這個醜陋粗鄙又沒用的男人,她這麼年輕,卻還要強忍着惡心給他生孩子。
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此刻的自己甚至連這個男人都不如!
她想,為什麼不是他去死?
要是被燒傷、燒死的是他就好了……
“别哭了,我和孩子不會棄你不顧的。”
錢大哥絲毫不知妻子心中所想,還樂呵呵地伸手給她擦眼淚,“不管怎麼樣,你在我心裡還是跟以前一樣美。”
雖然舉止盡顯粗魯,可卻無不表現了他的細心與愛惜。
不久,女人的肚子叫了起來。
男人起身點了油燈,沒有任何抱怨。
“你現在隻能喝稀粥,最容易餓,你也别急,我這就去給你再煮點。”
男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門口,女子盯着他離開的方向,眼裡充滿了怨恨。
如果當初沒有嫁給他就好了,她這是遭的什麼罪!
他們屋子小,竈台在屋外,裡面就兩間房。
一間吃飯招待客人,一間擺兩張床。
錢氏床的不遠處就是孩子的小床。
她隻要一斜眼就能發現自己的孩子不在床上。
可她一直不喜歡這孩子,疼痛之餘多看一眼都是厭煩。
索性她閉上了眼。
時間如流水滑過。
陡然間,床上的女人睜開了眼。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還癱瘓在床的人突然不知疼痛地站了起來。
她從一旁的小床下摸出把菜刀來。
“該死的是他們!是他們!”
她面目猙獰地盯着地上孩子的身體,那具身體在她眼中瞬間腐蝕爛掉。
這是她寄居了五年的身體。
她咧嘴笑開。
“咚!”她把菜刀狠狠砍在床上。
夜裡突兀的聲音吸引了男人的注意。
錢大哥着急忙慌地趕了進來:“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迎接他的便是一把鋒利的菜刀。
“啊——”
“啊——”
女人瘋了一樣拿刀砍在他的身上,男人的身體瞬間鮮血噴湧,整個人軟綿綿倒在床上。
一雙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被微弱的火光襯得格外有神——他已經死了。
“哈哈哈哈……”
痛快的笑聲猶如瘋魔了一般。
直到溫熱的血濺在女人的眼中,化作血淚落了下來。
沈卿言猛然間抽神,下意識看向地上已經死了的女人。
搜魂術用在修士身上便可煉化其神魂,看見他的所有記憶,用在凡人身上,便隻是一個探索記憶的術法。
隻是這法子極為霸道,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若不是将死之人,他不會用在凡人身上。
沈卿言起身走出了這間屋子。
方才他同錢氏說的是關于那隻惡魂的事,他告訴她——
那惡魂便是被村民沉棺所害的一位女修士,死後化作了惡鬼,本不得離開河面,卻偶然一次機會讓她上了孩子的身。
他說,她是來報複的。
他原以為她不知。
不想,原來她都看見了。
可她卻并不因此而感到痛苦,所以當他來時,她其實已經不太想活了。
回到張家。
師妹的青色衣角被風拂過,她靠着門框,似是等了他很久。
他看着她,一瞬間覺得有些陌生。
師妹那天若不到,惡魂找上的人大概是他。
惡魂本意害人,錢家卻請他救人,而他又多看了惡魂幾眼,惡魂當時必定是感受到了他的威脅與他故意表露出的惡意。
接收到他惡意的惡魂在以為他修為不高的情況下,隻會選擇先下手為強殺了他。
多殺一個修士和多殺幾個人并無分别。
可她卻偏偏找到了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