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内。
沈晚棠這才轉頭看向桌上的丹藥,藥瓶上寫了三個字——還命丹。
還命丹就算神級煉丹師也難煉出,煉千枚得一枚,有起死回生之效,通俗了說,其實也就是臨死的人若服下能再多活一陣子拖延時間。
除此之外,這丹藥還有奇效,她若服下,身上的傷自然也就好了,
她數了數,一共有三枚。
大概是師父給他的。
她并未服用丹藥,直接扔進了乾坤袋,轉頭又看向窗外。
沈卿言的身影正站在大霧中,問心劍刃用力劃開他的掌心,一滴滴血順着他修長的指尖往下滴。
一位道君的血大概是極為誘人的,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無數食肉魔從遠處一路遁地而來。
“噗嗤!噗嗤!噗嗤!”
這些遁地的食肉魔靠近沈卿言後争相破土而出,它們才剛探出個頭,瞬間便被絞殺。
又是一陣熟悉的慘烈怪叫。
沈晚棠微微眯眼看清楚了地上的陣紋,那是師兄少年時獨創的絞殺陣,凡妖魔入陣者,一息之間必被絞殺。
此陣唯一的活路就是入陣者修為高于布陣者。
莫說這些食肉魔了,就算是她誤入了,一息内必死無疑。
思索間,又是一道巨大的結界籠罩住整座不眠荒山。
結界之下,花枝顫顫,殘紅亂舞。
萬魔受屠,血流千裡,屍首不留。
這便是,世間當之無愧的無情道第一人。
亦是當之無愧的無心之劍——天道的手中劍。
每每看到沈卿言對妖魔的殘忍與無情時,她都免不了要釋懷自己。
看吧,這便是未來的清玄神君沈卿言,誅殺萬千妖魔尚且如此,又遑論她區區一個不得他歡心的餍魔。
師兄啊師兄,你我注定為敵。
沈晚棠的臉還是那樣蒼白,她就這樣冷眼旁觀,看着師兄的所作所為,感受着自己的心一點點失了溫度沉如冰窖。
此刻,她忽然又回想起自己那個夢來。
前世她入世三年,自回陰村一别後,她給師兄寫了三年的信,卻從未收到他一封回信。
直到十九歲時,在榱城附近偶得機緣受一邪修老道傳授修為,習得了易容術并突破結丹。
結丹後她本是要回宗的,路上卻遇見了海妖入主瀾河江無意間引起發大水,她為了保護黎民百姓不得已冒險以元神抵抗洪災。
也是那時遇到了前來找她的師兄。
當時的她是易了容的,師兄并未認出她來,索性她幹脆不與他相認。
至于原因……不過是她的私心罷了。
師父曾說:
師兄是天道留于世間的一柄利刃,他這樣的人生來便是替天道斬妖除魔,守護天下蒼生的。
他的心中隻有道,沒有心,說一句無心之人也不為過。
可她從來不信,更不願意相信,她分明記得自己記憶深處的師兄是那樣重情重義。
她的師兄會為了救她不惜下跪求藥。
會為了她手握木劍義無反顧孤身闖魔山。
會為了她辨善惡,殺惡人,不論妖魔人。
也會為了她跪求無行神君收她為徒。
師兄曾說:“從前無人在意你,可往後,晩棠便是卿言心中最最在意之人,因為……”
“晩棠是上天賜予我最為珍貴的禮物。”
大概是什麼時候變了呢?
是入宗後時常見不到師兄開始嗎?
還是十三歲的師兄修成無情道開始?
不記得了,就好像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入宗後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師兄放下了,可她放不下。
那不是她的師兄,不是她的卿言哥哥,更不是她想要的沈卿言。
于是,她便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厭其煩的喜歡纏着師兄……
她喜歡師兄,可纏着他卻并非想壞他道心,她隻是想證明自己心中的卿言哥哥當真存在過,不是她的癡念妄想,她也真心地想要師兄如從前一樣開心。
可是——
大概是她的确很招人煩,不讨人喜歡。
她發現,師兄對誰都好,唯獨她除外。
後來又因為師父的原因,她也很少再去主動尋他……
所以重逢師兄的那一刻,她忽然想以一個新的身份同他相處幾天,隻三天,卻足以讓她肯定一點——師兄是真的不喜歡她。
不隻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就連曾經如親人一般的喜歡也不複存在。
她對師兄而言,就隻是一個喜歡惹他煩心又修行不精,懶惰成性的師妹,僅此而已。
但說到底,都是過去的往事了。
如今,她的心中除了修行再無其他。
窗外的一切都靜了下來。
在師兄有所察覺地側眸看來時,她已然擡手合上了窗,将外界所有都與自己隔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