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側過身,看着她從自己面前路過去了竈台。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問:“除了這個,不知道荒山上還有什麼吃食?”
“呵呵……”女子笑了笑,一邊給烏鴉拔毛一邊道:“還能吃什麼,魔獸肉啊,眼下倒好,魔獸都讓你們給殺了,很快我就要活活餓死了……”
“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原來還能獵殺魔獸?”沈卿言清冷又溫和的嗓音舒适響起,他從棠花樹下徐徐而來。
女子手上的動作頓住了,手一點點用力攥緊。
沈晚棠忍不住對身旁的師兄解釋道:“師兄,凡人女子頭發全绾說明已嫁作人婦,所以應該是夫人。”
他們兒時對這些都不太了解,師兄十歲的時候又随師父一起回了無虛宗,無虛宗沒有這樣的規矩,師兄自然也就不清楚。
“夫人?”沈卿言對沈晚棠忽而開口,随後點點頭看向那女子,道:“所以,你養的那隻鬼修,便是你的丈夫?”
如黃豆大小的淚珠砸在女子手背,她用帕子擦了手,強裝鎮定道:“果然是這樣……你們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所以才要執意留下……”
“我好心收留你們,你們卻想要我死!”
帕子被她狠狠扔在地上,她仰頭望天,眼中盈滿了濕意,可眼神卻充斥着恨:“天道不公,為什麼要讓我們再一次經受離别之痛!”
“好心收留?”沈晚棠走過去,将她扔在地上的帕子撿了起來好好放在竈台,然後望着她道:“你們故意引來大量眠妖,不就是想借魔獸之手除掉我們?這種害人的手段,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女子聞言猛地轉身盯着她,情緒激動道:“難道我不這麼做你們就能放過我們?他就能放過我們?!”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突然用手指向一旁的沈卿言。
這話沈晚棠倒是沒法否定,她太清楚師兄了,一切違背天地法則的,一切不順應天道而為的,他都會親自将其引入正軌。
“不會對吧?”女子的眼底逐漸浮現絕望之色,她又哭又笑道:“我們這裡的人從不作惡,我們隻不過……隻不過是想和自己的親人、愛人在一起,這也是錯嗎?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們呢?我們,我們就住在這裡并不妨礙誰啊!”
“人死不能複生,既身死,理應渡忘川投入六道輪回,若執迷不悟因執念而化作鬼魂與人相伴,便是天道所不容,當誅。”沈卿言解釋道。
“呵呵……”女子捂臉,痛苦道:“所以啊,天道無情……天道又豈懂我們做人的痛苦?”
“即便是死又如何?即便是不入輪回魂飛魄散又如何?”她一字一句地說,“天道又怎麼會明白我們的心情……若不能與我在乎的人相守,活着也不過是煎熬度日。”
沈晚棠聽着她的話無話可說,可心中卻染上了悲意,替這些人而感到可悲。
若他們今日遇到的是别人,或許可活,但偏偏他們遇到的是沈卿言,這個天道留于世間最好的武器。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頹然的眼神看過沈晚棠,又落在清冷孤傲的沈卿言身上,譏诮道:“你們這群人大概也不懂吧?”
“是啊,如果能懂,就不會把我們往死了逼!”
“人死投胎天經地義。順應天道而為,或許下一世有緣還能再會,若執迷不悟,等待你們的隻能是萬劫不複。”沈卿言的聲音沉穩從容,每個字都說得極為清晰也極為淡然,就如同一個旁觀者不為所動。
“道長,但願哪天當你也痛失摯愛時,還能如此冷靜從容地勸說自己要順應天道而為,而不是像我們一樣逆、天、而、為!”女人瘋癫般地望着他笑了起來。
良久之後,她才驟然收斂了笑。
她猙獰着面孔,一字一句地說着:“道長,我要詛咒你!我要詛咒你此生愛而不得,永遠痛失所愛!”
“這就不必你操心了。”
沈晚棠突然出聲,冷眼看她,也如她一樣一字一句正色道:“我師兄天生道骨,仙途順遂,必定會修得真神,誅妖邪救蒼生。”
“你要失望了,我師兄注定不會為情所困。”
女子心中嘔血,冷哼一聲,瞪着沈晚棠咬牙兇狠道:“你也一樣!”
沈晚棠:“……”
“啪——”
菜刀被女人發洩似的猛地扔在竈台,随後她不再看他們一眼,拖着疲憊的身子絕望而茫然地默默回了屋子。
“嘎——”
朽敗的門又發出一聲無奈的哀歎。
被詛咒這種事,對他們來說算是常見的,聽聽也就作罷。
畢竟,于沈晚棠來說,她的心中已無所愛,自然無憂也無懼。
相信師兄也是一樣的。
沈晚棠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師兄,卻被他身後開得正盛的滿目棠花所吸引。
她眸光微亮,輕彎唇調侃:“師兄殺完魔竟還收拾了戰場?”
“棠花的确很美。”
沈卿言也側目看去,棠花正朝氣蓬勃地盛開在花枝上,綠葉襯嬌花,是一派的春意盎然。
他的眸光也逐漸柔和幾分,回看向含笑的師妹。
“師兄記得,你很喜歡海棠花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