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看了一眼自己早已沾滿鮮血的手,眼中冰冷毫無波瀾起伏,像是早有預料。
她破境了。
早在日月洞崖時她就發覺自己身上隐約有破鏡的征兆,沒想到吸食了方文許對她深重的怨恨和一點魂魄後,她直接破境入了煉虛。
方文許整個人狼狽地倒在地上,像是快要死去了一樣,他指着她,聲嘶力竭道:“不……不……”
沈晚棠半蹲在他面前,擡起他的臉,問:“話都不會說了嗎?”
“你……你不、得、好、死!”
說完方文許的口中湧出大量的血,鮮血沾染上了沈晚棠蔥白的指節,随後他發了狠地啐了她一臉。
沈晚棠臉色不變,隻微微皺眉,取了一瓶靈泉水洗淨,然後用又“靈力”生生打斷了他四肢的骨頭,再一一碾碎。
聽着男子的凄厲慘叫,她的面上殘忍含笑,“放心方師兄,晚棠今日絕不殺你,你大可以回去告訴你的師父,我究竟是如何折磨你的。”
少女唇畔勾着的那抹笑,笑意越發地深,這樣的她若叫熟悉的人見了必定會後背生寒,隻覺毛骨悚然。
她帶着譏诮之意,徐徐道:“當然,如果流衣真君可以讓我不、得、好、死的話……”
話音落,悅耳的笑音自她口中溢出。
方文許的瞳孔震顫着,幾乎痛不欲生地望着這個如同惡魔般的人。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她沈晚棠就這樣橫行霸道肆無忌憚?
她難道就不怕無行神君和清玄道君嗎?
她就不怕諸位真君和一衆長老嗎?
她就不怕遭天譴嗎?!
他匍匐在地上,視線模糊地看着那抹青色身影消失。
随後不久,他徹底昏死了過去。
沈晚棠輕車熟路地來到了紫秋長老的院門外,她正想進去,卻撞見了拿着一瓶丹藥在門口朝自己迎面而來的師兄。
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
直到沈卿言先開了口:“去哪了?”
口吻像極了長輩質問家中喜愛惹是生非的頑孩。
他不可忽視的目光審視着她。
少女的身上本該是一襲幹淨的青衣,可眼下卻沾染了斑駁的髒污血點。
“許久不見,師兄是在審問晚棠嗎?”沈晚棠卻不以為意,還如以往一般莞爾笑着回應他的話,然後又問:“師兄怎麼得空來紫秋長老這兒了?”
見她不欲回答,他也不好過多盤問。
若是以往他便問了,可自那晚于師妹的房中,在他的逼問下,師妹說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話後,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變了,他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坦然相對。
他們之間,隔了一堵牆,或是他的,也或是師妹的……
頓了頓,他垂眸看向手中的丹藥道:“師兄向紫秋長老讨了枚真言丹。”
“丹藥?可是師兄的丹藥不都是師父準備的麼?”
沈卿言不語,而是把丹藥收進乾坤袋,掀眸再度看向她,目光蓦然淩厲幾分,黑眸深暗似海。
他低沉的嗓音響起,語氣中仿佛暗含着别樣意味,道:“師妹可知李先生便是李沒?”
“李沒?”沈晚棠遲疑地點點頭。
原來師妹都知道……
沈卿言意識到什麼,心一點點往下沉,黑眸中隐約暗流湧動,有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複雜情緒被他藏匿在冷靜自持的外表之下。
他忽然擡步朝她逼近,兩人間,總是隔着兩臂寬的距離。
他道:“上次回陰村被魔獸屠滅一事,其中尚有隐情,你可知師兄至今仍沒查出?”
沈晚棠再次緩緩點頭,低眉垂眼乖順道:“晚棠知道的。”
“你知道?”
沈卿言又接着逼問:“你既知道,難道師妹就猜不到師兄疑心是李先生所為?師妹就沒有這樣的懷疑嗎?”
“魔獸屠滅回陰村,獨李先生屋舍完好,不見蹤迹,師兄記得,同你說過?”
他的眼神隐含晦暗,問完話,他就這麼看似平靜地望着她。
沈晚棠卻是一愣,好像說過?
但師兄沒查到她身上,她又怎麼會在意?
可即便她記得又如何?
沈卿言見她沉默不語,不由得又上前一步,他的語氣重了幾分,沉聲問:“紫秋長老在宗内記錄了李沒的信息,宗内多個人,這本沒有什麼,可是……”
他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緊盯着她。
“李沒便是李先生這件事,原來師妹從頭到尾都知道。”
沈晚棠回望着他,唇瓣漸漸輕抿。
師兄原是在意這個嗎?
“李沒來無虛宗已有五個月,師妹卻從未想過要告訴師兄。”
沈晚棠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卻又無話可說,這事的确是她疏忽了。
師兄疑心李先生,也一直派弟子尋找,可偏偏李先生就在他身邊,所以他才查不到……
作為他的師妹,她日日與李沒在一處,卻從未記得提醒他一句“李先生就是李沒”。
師兄這大概是失望吧?
她是他的師妹,可她卻對他有所隐瞞,隻這一點的隐瞞,師兄便是如此的不悅……
良久,在師兄不容忽視的目光下,沈晚棠态度誠懇,斟酌開口:“此事的确是晚棠考慮不周,讓師兄煩心了。”
此話一出,面前的青年徹底沉默了下來,他無話可說。
沈晚棠沒聽見他說話,心中狐疑,于是小心翼翼擡起眸,蓦然撞入他那雙幽深的黑眸中,裡面仿佛一個無底漩渦,深深凝望着她。
少女的臉上有茫然,也有心虛,可唯獨沒有他想要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