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言沉默着,好一會兒沒能開口。
分明是要同她說些什麼,或是想要一個連自己都尚且不清楚是什麼的答案。
卻又不知該如何問,問什麼。
沈晚棠見他如此盯着自己,心中覺得莫名,便偏頭無辜問道:“看來師兄見過他了,他可有說什麼?”
沈卿言垂下眸,掩去眼底神色,恢複了一貫的清冷疏離,他說:“我給他用了真言丹,從他口中方知,你我走的當日他便跟着離開了回陰村,回陰村一事與他無關。”
真言丹?
或許是看出了她臉上的訝然,沈卿言耐心解釋道:“李沒曾是名邪修,體内有魔氣護體,服下真言丹對他沒什麼損害。”
沈晚棠若有所思點點頭:“那師兄的那枚是?”
“師妹可還記得那個女孩?”他說,“便是現如今正在外門的杜易雪。”
沈晚棠:“自然記得。”
沈卿言:“她如今已到練氣五階。”
沈晚棠:“所以她的身體已經可以承受住靈丹的藥效了,師兄想要給她用真言丹,問出回陰村的真相?”
說完後,沈晚棠又試探着開口:“可是師兄,你如何肯定,這其中一定有隐情呢?”
“她的反應一眼便知,像是……”沈卿言話說一半忽然止了口。
“像是什麼?”沈晚棠追問道。
像是想說什麼卻又在忌憚什麼……
沈卿言擡眸看向她,搖頭道:“無事,很快便知。”
聞言,沈晚棠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冷戾。
早知這孩子留着是個禍害,當初在回陰村就該殺了。
别過師兄後,她回到紫秋長老的院子。
李沒閑來無事,正在院子裡坐着研究那本《奇花異草》,看見她來,忽然提了一嘴:“你可聽說過魔域有個地方名為寒山之巅?”
“三界聞名有何不知?”
據說那是一個極為遙遠的苦寒之地,其中兇險無人可知,但就是這樣一個無人到過的地方,卻有人說裡面藏着起死回生的神藥。
“那你又可知,寒山之巅又名生死一夢?”李沒給她倒了杯四季釀,徐徐解釋道:“生死一夢,意為人生到了盡頭,大夢初醒,唯有一死。”
這意思,有些像人活了一世,好似很真實,實則卻虛無缥缈得很,到底是真實?還是幻夢?
這一切到了寒山之巅,大夢一醒,便知是是真是假,是生是死。
沈晚棠卻淡聲一笑:“我以為,生死一夢便是一生夢醒論生死,而非你所說的,夢醒唯有一死。”
聞言,李沒一愣,随即笑開不再言語。
兩人就在院子裡安甯和諧地共處,誰也不再說話。
偶爾有風掠過,傳來的也隻有彼此存在的呼吸聲。
沒多久,李沒在院中的安樂椅上睡着了,全然沒了對沈晚棠最初的戒備之心。
等紫秋長老從煉丹房裡出來後,沈晚棠向她随意買了一些八品丹藥離開了這裡。
這些八品丹裡不僅有将靈氣換做魔氣的換息丹還有将魔氣換做靈氣的換息丹,除此之外便是她特意買的一些療傷靈丹和醒神丹。
大概,很快就能用上了。
沈晚棠甫一這麼想着,下一瞬便突然有人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她眼神一凝。
驟然握劍轉身,刹那,一記重掌狠狠落在她的心口,幾乎震碎她的心脈。
這人速度極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瞬息間便已經倒飛出去滾落山下,山下荊棘叢林許多,她身上又落了許多劃痕。
她吐出幾口血來,擡眼看去——
隻見流衣真君正居高臨下負手而立,臉色陰沉地盯着她。
“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兒竟敢重傷我徒兒,簡直是目中無人,自尋死路!”
流衣真君走到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又把她整個人砸在樹上,再度朝她走去,道:“你别自以為的覺得你身為師兄的徒兒我便不敢對你如何,殺不了你,替他出口惡氣我流衣還是能做到!”
沈晚棠心中一哂。
看來流衣真君大概還不知道,她的愛徒被她吸食過幾次魂魄,他活不了幾年。
被餍魔吸食過後,有殘缺卻還算完整的魂魄是最難被人看出來的,就算是流衣真君也無法看出來。
若是她知道,大概會想要當場殺了她。
記得前世便是流衣真君縱得愛徒在宗内橫行霸道,她入魔後不過是折磨了他幾次,這位流衣真君就極其護短地找上了她。
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可惜了……
臨死前她想要殺的最後一人便是她流衣真君。
流衣真君心中藏了一肚子火,見到一聲不吭的沈晚棠後更是像火上澆油了那般越燒越旺,發洩似給了她幾掌後便拽着她的衣襟往靈峽峰而去。
此時正值日落黃昏,天邊之景是醉人般的美。
師父書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昏黃落了一地。
流衣真君一把将沈晚棠丢在地上,怒聲道:“師兄,你的好徒兒險些虐殺師妹的弟子方文許,還請師兄将這殘害同門之人逐出師門!”
此話一出,無行神君的臉色都變了,他從座椅上直起身,看了一眼癱坐在地平靜埋頭不語的沈晚棠。
少女身上有些輕微的擦傷,除了狼狽外便是氣息弱了些。
他擰眉看向流衣真君:“師妹何出此言?她怎麼會無緣無故虐殺你的徒兒方文許?”
流衣真君冷笑一聲。
好一句無緣無故,倒是叫她難以回答了。
但她流衣可不管什麼無緣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