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知道今日她的愛徒是被人生生擡回去的,整個人被打得隻剩下半條命,還碾碎了骨頭廢了四肢。
她一問方文許究竟是誰幹的,怎麼回事。
這個傻徒兒隻知道念叨三個字——沈晚棠。
沈晚棠,又是沈晚棠!
氣得她恨不能殺了這個沈晚棠,竟敢将她的徒兒迷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流衣真君把這些事也給無行神君說了一遍,着重點明方文許口口聲聲說的就是沈晚棠傷了他。
無行神君沉吟許久,書房内靜默得駭人。
可從頭到尾沈晚棠始終一語不發。
終于,無行神君也失去了耐心,嚴聲詢問道:“晚棠,你可有什麼要辯的?”
沈晚棠低眉垂眼,氣若遊絲:“弟子……全憑師父處置。”
“你!當真是你做的?”無行神君的臉色有些複雜難看,上前幾步,到她面前。
“孩子,你如實告訴師父,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師兄,難不成你還想包庇她不成?”流衣真君不悅道,“沈晚棠的資質本就進不得我們無虛宗,你何苦執意不願逐她出去?!”
無行神君警告道:“流衣。”
他再次看向沈晚棠,而她依舊抿唇不語。
這孩子打小性子便溫順,心也善,若真是她,總得有個因果。
可她若是如此不願多說,他即便有心護她也無能為力呀!
無奈,他隻好傳了一封手令喚來沈卿言。
雖然他不希望他們二人之間再有過多的羁絆牽扯,可眼下一邊是流衣逼他逐她出門,一邊又是沈晚棠的閉口不言,他實在是難做。
或許,唯有卿言能從她嘴裡問出點什麼。
沈卿言來得很快。
推門而入時,他看見了癱坐在地狼狽受傷的師妹,外傷很淺,大多隻是些擦傷。
他大步來到沈晚棠身後,擡手行禮:“師父。”
無行神君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與他說了一遍,無奈道:“晚棠自小便聽你的話,你問問看。”
流衣真君不悅皺眉:“這還有什麼好問的?我的徒弟可隻剩下半條命了,這個罪魁禍首現在卻還好好地在這兒坐着!”
沈卿言對這些置若罔聞,他也沒有詢問沈晚棠,仿若身邊的一切喧嚣都與他無關。
他隻是垂眸,視線落在師妹的背影上,複又收回視線,道:“師父,不必問了,弟子知道是為何。”
“哦?你如何知道?”
沈卿言靜默好一會兒,長睫在雙眸上投下一片暗影。
他道:“四個多月前,卿言曾向人詢問過,師妹因修為低微,而受流衣師叔的弟子方文許常年欺辱。”
“師妹這些年……過得很艱難。”
此話一出,就連無行神君都愣了一瞬。
無虛宗有宗規明令禁止不允許同門相殘,卻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公然視宗規為無物,欺辱同門?
欺辱的還是他無行神君的徒弟!
他的視線陡然落在流衣真君身上,指着沈晚棠道:“這就是你說的我徒兒虐殺你徒兒?!”
流衣真君不以為意,冷哼道:“師兄應該知道,宗門内同門私鬥的不在少數,可敢把人往死裡打的,她沈晚棠是幾百年來第一人!”
“我的徒兒被她廢了四肢打碎了骨頭,如今就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出,而師兄的徒兒卻能在這兒安然受師兄的偏袒!”
“你!”無行神君面色一寒,拂袖道:“看來師妹今日是勢必要逐晚棠出師門了,我告訴你,想都不想要?!”
流衣真君心中氣極,“師兄糊塗!沈晚棠根本就不是什麼可造之材!”
耳中一陣嗡鳴聲的沈晚棠自顧自喂了自己幾枚丹藥吃,隐約間,她能感覺到身後那道強烈的視線,如芒在背,無法忽視。
是師兄。
師父不願意逐她出師門的原因所在便是他,師父不是執意想要留下她,而是在遵守當年答應師兄的事。
當年師父雲遊于榱城時,無意間發現了快要結丹的師兄。
師兄年僅十歲,從未修道,卻已至結丹。
師父執意要收的愛徒是師兄,不願意逐她出師門,隻因師兄曾說:“晚棠是我的妹妹,是我唯一的至親,她去哪卿言便去哪。”
身前的無行神君和流衣真君還争執不下。
沈晚棠緩緩強撐起身。
這出戲,也該收尾了……
打傷方文許其實并非她原本的意願,她原本一閃而過的念頭是殺死李沒,畢竟方文許不管怎麼說也是流衣真君的愛徒,事情收尾不僅麻煩,還很容易招惹一身傷。
而李沒,他不僅不是無虛宗弟子還是個邪修,想要犯宗規被逐出内門,殺了他其實是最好也最幹淨利落的辦法,隻有殺他,她想要達成目的才不至于太艱難。
可紫秋長老重視他,紫秋長老又對她有利,這兩個人暫時還不能動。
她便隻好舍近求遠。
雖然方文許身為無虛宗弟子,又有個護短的師父,她會有些危險……
可卻并不妨礙她達成自己的目的。
甚至,還可以直接被逐出師門達到更好的效果,一勞永逸。
而今日所受之傷痛,方文許和流衣,日後一個也逃不掉。
這些人,她會為他們的死精心準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