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泓之正後悔莽撞,花斐卻接過去,毫無防備地打開,張嘴往下灌。
傅泓之瞬間覺得他把她想複雜了。
冰涼的液體下肚,沖散了郁結的熱,通體舒暢。
看在可樂面上,花斐勉為其難問:“你躲在這幹什麼?”
“明天進科了,熟悉熟悉環境。”傅泓之說得很牽強,偏頭看着她,“這風景不錯,花醫生常來嗎?”
“你以為産科很閑?”
喝了他一瓶可樂,花斐對他依舊不友好,隔着欄杆,目光在高遠的藍天。”
兩個女生還在嘀嘀咕咕,那些話仍斷斷續續傳過來。
花斐面無表情,陽光打在她臉上卻沒給她帶去一點光和熱,給人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
“要不換個地方?”傅泓之提議。
花斐轉頭:“你也聽到了那些話?”
“嘴長别人身上,她們說她們的,别往心裡去就是了!”
花斐冷笑:“醫院裡議論我的人多了去了,她們算哪根蔥?”
傅泓之不知道她是真堅強還是真不在意。
花斐喝完可樂,蓋子蓋回去,丢到他手裡:“扔一下。”
傅泓之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既沒法生氣也拿她沒辦法。
此時有個座機電話打進來,傅泓之一手拿瓶子一手接電話,四處找垃圾桶。
“喂,小傅啊”
是田慰慈,叫他去辦公室。
“馬上來。”
遠處有個掃地的保潔,他走過去說了聲抱歉,彎腰把瓶子放到簸箕裡。
花斐被田慰慈召喚回辦公室,實在想不到自家導師會讓她帶傅泓之。
“小傅脫離臨床兩年,獨立管病房之前需要先熟悉一下,你轉的組多,就讓他跟着你。”田慰慈對她說。
“我不帶。”花斐拒絕得幹幹脆脆。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臨床經驗豐富,小傅科研能力強,你兩正好互補。讓他跟着你,拔高一下你的科研水平。”
“不要。”花斐絲毫沒體會到到導師的良苦用心。
田慰慈把沒點着的煙鬥拍在桌上:“别不知道好歹啊。明年你第三次提請副高,這是我拉下老臉給你争取來的,你就不能有點長進?”
說着把桌面上副高申請書丢過去。
花斐倔倔地站着:“我沒時間寫論文。”
“路給你鋪好了,走不走你自己的事,我去了醫學部,眼不見心不煩,我也不用為你操碎了心。”田慰慈又氣得心口隐隐作痛,捂着胸哎喲哎喲。
花斐知道他裝的,但老頭這般賣力,終歸于心不忍。
“行了,行了,我帶還不行嗎?一把年紀這麼會演你家裡人知道嗎?”
田慰慈甚是欣慰:“這還差不多。你和蒙朝霞一起在病房,要和和氣氣,不許當着小傅的面掐架。”
花斐音調瞬時飙升:“什麼?蒙朝霞和我一起管病房?”
田慰慈瞪眼:“誰讓你沒晉副高,總不可能讓你一個中級職稱管病房吧?必須有個高級職稱和你搭。”
花斐眼瞪得比他還大:“誰都可以,蒙朝霞不行。别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她就是個繡花枕頭。”
田慰慈手指顫抖指着她:“你看看你,什麼德行?小蒙怎麼就不行了?人家好歹沒到處得罪人,一年五六篇SCI,剛剛還發了nature communications,帶的規培生進修醫研究生,出去個頂個科研出衆,你呢,自己沒文章,帶的規培生跟你一樣,回去就得罪主任得罪患者。”
花斐直着脖子:“我教的都是真本事。”
“把人折磨得抑郁躁狂,你教的就是這個?”
“誰抑郁躁狂了?”
“我!”
“您有病吃藥,别諱疾忌醫。”
田慰慈活生生給噎個半死。
“我跟你說職稱,你給我打岔,不管你怎麼想,病房必須有高級職稱坐鎮,這是規定也是産科安全要求,你改不了。還有,别跟我這嚷嚷不想寫論文,臨床醫生沒有SCI就像後宮生不出孩子的妃嫔。天天酸小蒙,你行你也上啊,晉上副高了,就不用在她手底下了。”
田慰慈長篇大論,說得差點口吐白沫。
花斐也不傻,她知道老頭這麼說,一定是幾個主任都同意。
她一個主治的胳膊,再強也拗不過主任們的六條大腿去。
傅泓之她帶定了,蒙朝霞她也甩不掉。
花斐鼻子裡哼哼:“寫作機器,挖坑狂魔,我這是倒了什麼黴。”
田慰慈拿書砸她:“攤上你,我才倒黴,倒了八輩子黴。”
“哒哒哒,”外面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應該是傅泓之到了。
田慰慈正了正儀态,坐回辦公椅上:“請進。”
傅泓之款步而入,風姿神态令老江湖田慰慈都不由眼前一亮。
“小傅啊,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花斐花醫生,你先跟着她。”
傅泓之十分溫和友善,伸出手去:“請多關照。”
花斐抱着手,滿臉不爽:“我沒關照别人的習慣。一周還跟不上我的節奏,産科可是分分鐘出人命的地方,到時候,可别怪我不講情面。就這樣,我有事先走了。”
她真的轉身便走,絲毫不給傅泓之面子,傅泓之伸出去的手就這樣慘兮兮地晾在半空中。
田慰慈沖傅泓之無奈地笑笑,見花斐空着手,高聲叫住她:“申請書拿走,月底截止。”
花斐回身,看也沒看,胡亂撈了張紙就跑了。
田慰慈讪讪笑道:“這人就是這樣,說話夾槍帶棒,但能力很強。”
傅泓之放下手:“我知道。”
要花斐帶他熟悉環境是不可能了。
田慰慈把馬晶叫過來:“你帶着小傅各處轉轉,介紹介紹醫院和科裡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