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和小傅搭檔,你就這麼诋毀人家?跟你說過多少次,要團結同事,團結同事,你全當耳旁風了是吧?”
田慰慈開了一天會,喉嚨幹的火燒火燎,這會恨鐵不成鋼,罵花斐罵得肺管子都要炸了。
花斐給他倒了杯茶:“好,我團結,收回剛才的話。他可能不是富二代,隻是單純的廢柴。”
田慰慈剛喝下一口涼茶,聽花斐不思悔改,一滴沒下去,全從鼻子裡噴出來。
師門不幸,田慰慈這心髒病至少三分之一是被這情商低于海平面的弟子給氣的。
這麼鋒芒顯露,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自己去醫學部後,這醫院裡還有誰兜着她,又有誰兜得住她。
“小蒙也在,正好咱師徒三聊聊......”
田慰慈話還沒完,花斐暼過臉去:“不想聊。”
她不給田慰慈挽留命令的時間,瞬移到了門邊:“病人在等我,走了。”
蒙朝霞抿着嘴,直挺挺站着。
這麼多年,花斐一見到蒙朝霞就沒好臉色。
蒙朝霞不想和她沖突,一直避着她。
花斐在臨床,她就窩在科研樓,極少回科裡。
蒙朝霞提出和花斐一起進病房,連田慰慈都有些吃驚。
“小蒙,你真的要和花斐管病房?”
蒙朝霞回答:“我們中總有一個人要先服軟。”
小蒙已經作出了姿态,田慰慈這個做導師的有責任義務從中調和。
哪怕花斐不情願,強扭也要把她兩扭一塊。
結果......
花斐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這兩人真一塊管病房,田慰慈得日夜擔心這兩會不會鬧得你死我活。
蒙朝霞善解人意,說道:“您放心,我會好好和她相處。”
田慰慈歎了口氣:“别和她計較。”
蒙朝霞點頭:“我知道。要沒有什麼事,我也先回去了。”
“回去吧。”
和花斐相比,蒙朝霞是一個不需要導師操心的好好學生,她循規蹈矩,照章辦事,從來不會頂撞領導更不會和病人家屬起沖突。
而花斐......
當初有多看好她,現在就有多鬧心。
她們誰對誰錯到現在也無法下定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幾年前那道坎,花斐始終沒能邁過去。
或許,她一輩子也邁不過去了。
花斐洗手更衣,馬晶跑進來:“快去房管科,他們要撬你的鎖。”
花斐慢條斯理解着白大衣扣子。
皇帝不急太監急,馬晶跺腳:“聽說整套房醫院承諾給了一個海歸。你胳膊擰不過大腿。趕緊回去,把東西拿出來,沒地方,我把庫房鑰匙給你,先放那。”
花斐背對着她換衣服:“馬嬸,這幫人之所以叫海龜,就是你們老給他殼。”
馬晶卷起一疊紙作勢要打她後背,快挨到花斐白皙的臂膀時卻隻是蜻蜓點水,輕輕拂過:“别跟我耍貧嘴,留着這點功夫跟房管科雄辯去。”
“我當然會去。這就去。”
花斐換了便服,奔向房管科,順帶手撥打了報警電話。
趕到8号公寓,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已在屋裡坐着了。
警察看到她來,收起和房管科科長談笑,清了清嗓子:“你就是花斐?”
“對。”花斐審視地掃了一圈屋裡的房管科長,帶了工具箱準備撬鎖的師傅。
還有角落裡兩個學生模樣的青壯年男性,一看就是房管科找來把她東西丢出去的免費勞動力。
“我來通知你,你住的房間被醫院收回,醫院已多次通知你搬家,您熟視無睹,這種行為屬于老賴,醫院方有權在監督下将你的東西清理出去。”
房管科居然先發制人,搬來了警察。
花斐哼了一聲,冷笑道:“收回?單身公寓不就是給單身職工住的嗎?憑什麼說收回就收回?”
房管科長從文件袋裡取出一疊紅頭文件,一張一張鋪在桌子上:
“看好了,這是院長蓋章的單身公寓管理條例,這是人事處簽發的海外引進人才薪資待遇。這一行,是不是寫的過渡性公寓,工作滿兩年必須遷出。這是給新入職員工過渡的,不是給你的福利房。”
六号宋體,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
院辦也玩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把戲。
然而白紙黑字油墨未幹的大紅戳由不得半分懷疑。
為了讓她搬出去,向來辦事拖拖拉拉的院辦竟然一天之内編出這麼個文件,還叫警察來。
難怪馬晶說胳膊擰不過大腿。
“都看好了?看好了就簽字。”房管科長催促。
“這麼多字,我得慢慢看。”花斐拿起文件,逐行逐字慢悠悠看起來。
此情此景,房管科長真想上去毆打她。
“你看這一句:住房困難單身職工,房源有空時可以延長,”花斐纖細如蔥的手指點在那兩行字上,“我現在就是住房困難單身職工。”
“房源沒有富餘。”房管科長迫不及待糾正,“你住的那兩間給了今年海外引進人才。”
“海外引進人才?一個人還是一家人?”花斐質問。
房管科長尖聲:“你管他一個人還是一家人?總之人家是海歸,是院長請回來的,你跟他能比嗎?”
花斐嘴角扯起一絲冷笑:“醫院是王八池子嗎?天天不是引這個龜就是那個龜。”
“你有本事變成龜,醫院也養你。我管公寓多少年,也就你,住這麼久,不升職不結婚,丢不丢人!”
花斐沒說話,在所有人注視下,慢悠悠走到桌邊,端起一杯茶,朝房管科長點了下頭,妩媚地笑笑,緩緩地舉過科長秃頂。
科長隻覺得頭上一涼,一股濃郁的茉莉香片茶水順着疙疙瘩瘩的大方臉往下流,幾片褐色茶葉挂在所剩無幾的頭發上,稀疏的頭頂更顯空闊蕭瑟。
文件也未能幸免,泡在茶水裡成了一攤漿糊。
旁邊的年輕警察隻是下了班被臨時拉過來的親戚家小孩,處理治安事件明顯缺乏火候,站在那傻愣着。
科長捂着臉:“就讓她這麼走了?”
要是科長剛才就地躺下,還能勉強安個故意傷害,現在,頂多算同事糾紛,壓根夠不上抓人。
警察小哥一個戶籍警,能怎麼辦呢?隻能眼睜睜看着花斐拍了拍手,揚長而去。
傅泓之去房管科拿鑰匙,花斐從裡面出來,傅泓之擡起手要與她打招呼,花斐目不斜視掠過他身邊,傅泓之很沒意思地放下手,讪讪上前敲了敲門:“我是傅泓之,通知我來拿鑰匙。”
房管科長狼狽不堪:“是傅醫生啊,我正要親自給你送鑰匙,結果遇到這窩心事。小李,把鑰匙給傅醫生。”
叫小李的科員在編了号的鑰匙盤中取出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