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斐瘦長的一條,縮在沙發上,渾身發抖,牙齒打顫,低低地喊着冷。
傅泓之門也沒關,飛奔過去,俯身撥開她濕冷的頭發:“還冷嗎?”
花斐臉上已毫無血色,緊閉着嘴,艱難說了聲,“我以為你走了。”一口氣吐盡,頭歪在一邊,又睡了過去。
傅泓之拿起茶幾上的體溫槍,在她額上怼了一下。
39.5℃。
這麼高,不大像細菌感染,不必去急診,但是得緊急降溫。
傅泓之端了一盆溫水,取了消過毒的毛巾,就水擦拭額頭和雙頰。
桑臨淵來給花斐把了脈:“和隔壁那個一樣,風寒感冒,我去煎點散感的來。”
桑臨淵送來水楊柳煎劑,傅泓之裝在保溫杯裡,花斐口渴時把她扶起來斷斷續續喝了一碗。
花斐常年鍛煉,又在高原呆了一年,身體底子好,服藥不過兩小時,出了一身汗,體溫逐漸下降.
傅泓之放下心,把屋裡的台燈搬到客廳,在燈下接着花斐的半成品繼續往下拼。
花斐一會冷,一會熱,一會寒戰一會又大汗淋漓,頭轉來轉去,口齒模模糊糊說:“傅泓之,我警告你,把喜歡吞進肚子裡,别說出來煩我。我隻想工作,然後去死。”
傅泓之正将一個三角撥片往上插,聽得花斐說這話,手下登時頓住,怔了半晌,直到指尖傳來刺痛。
那塊小小的三角塑料片紮在了手指上,沁出了一滴鮮血。
傅泓之探過身去扯面巾紙,沾掉手上的血,凝神看了一會花斐,她眉頭緊縮,睡着了也是不安甯的樣子。
傅泓之歎了口氣,輕輕地把她不安分的手塞回去,回過身接着拼。
拼了一個來小時,傅泓之眼睛生疼,起身去拿玻尿酸鈉滴眼液,扭頭見花斐撐着手,半眯着眼。
傅泓之重又坐下去:“好點了嗎?怎麼不睡了?”
“好了。”花斐自己按了一下額頭,倔強笑道,“桑遊醫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傅泓之還是拿起體溫計測了一下,顯示37.1℃,果然下來了,才低頭說:“原來你知道。”
花斐翻了個白眼:“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那你知道你說夢話了麼?”
花斐立刻來了精神:“你就說我罵誰了?罵得狠不狠?有沒有罵出風格罵出水平?”
傅泓之心說你沒罵人,你紮人。
那些話,猶如一把刀子,紮在了傅泓之心窩子上。
喜歡她,竟然被她視作一件煩人的事。
傅泓之喉結活動了一下,将苦澀默默地吞下去。
“别貧了。天還沒亮,再睡會。”
花斐搖頭,指着茶幾上缺一個角的城堡:“我要監工。”
“說好的信任呢?”
“99%不是?還有1%不信任呢。”
傅泓之将另一個靠墊塞她肩膀下,“唉,甲方果然是爸爸。”
“别這麼客氣。”花斐沒心沒肺,“叫娘也行。”
傅泓之舉起手,抑制不住想掐她的嘴。
“躺下吧你!”
花斐這回聽話,躺着當監工,但她根本沒耐心隻看不動手,沒幾分鐘便爬起來,挪到墊子上,挨着傅泓之坐下。“手指頭疼了吧?換我來,你幫我找。”
“我來,你找。”傅泓之眯了眯眼。
花斐瞥見他手上一個小淤血點,嫌棄道:“說你細皮嫩肉,被零件紮傷的吧?”
傅泓之接口:“被你紮傷的。”
花斐搶白:“别冤枉我啊,我一個病人,手無縛雞之力。”
傅泓之盯着她,幽幽說:“傷一個人不需要動刀動槍。”
“那我是意念攻擊?”
傅泓之:“......”
我看你是ETC。
就知道擡杠。
你一言我一語,雖然大多數時候被花斐氣死,但有個人在旁邊鬥嘴,還是起到了提神醒腦的作用。
天将白時,最後一個尖頂拼好了,一座冰藍色氣勢恢宏的冰雪城堡呈現在眼前。
傅泓之精神為之一振:“花......”
忽然覺得肩膀上沉沉有異樣,側頭一看,花斐頭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何時睡着了。
一股電流貫穿全身,他頓時一動不敢動。
僵硬了許久,傅泓之悄悄地往花斐那邊挪了挪,讓她的頭和他的肩膀接觸面積大一點,貼得更緊密一點。
花斐睡到六點半,傅泓之呆呆地,心如擂鼓地坐到六點半。
“我靠着你睡着了?”
傅泓之沉默着點點頭。
“難怪不舒服。”
傅泓之立馬緊張兮兮:“哪裡不舒服?頭疼嗎?是不是燒還沒退?”
花斐揉着枕出紅印的臉頰:“不是,你也太瘦了。肩上硬邦邦的,膈人。”
傅泓之辯駁:“我有肉......”
“有肉,那為什麼那麼膈人?”
“還不是,”傅泓之屬實被她氣到沒脾氣,還不是害怕她掉下去,害怕她睡不踏實,肌肉一直緊繃着。
虧她還是醫學博士,到這就裝糊塗。
傅泓之爬起來:“算了,我去煮咖啡。”
花斐從來都是六點半之前進科,匆匆忙忙喝了一杯,去隔壁敲桑臨淵的門。
桑臨淵剛打完太極,正在換衣服,聽門上催命似的,衣服也不換了,拉開門:“花土匪,你輕點行不行?門都給你敲爛了。”
花斐拎着電腦包,上下打量了一番,扯了扯跟塊紗布一樣挂在身上的先鋒派練功服:“你打太極就打太極,穿得這叫什麼?”
桑臨淵無語:“流行,流行知道嗎?仙俠劇尊上都這打扮?不懂别瞎說。”
“仙界流行這種喪葬風?”
斥資兩千多定制的純白練功服,被這嘴損的人說成喪葬風,桑臨淵頓時拉下臉:“有話快說,說完滾蛋,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出了一身汗,先去科裡洗個澡。你趕緊收拾,七點二十之前,幫傅泓之把東西送到兒科神内。我在那等你。”
說完,花斐直接下樓梯走了。
“喂,就這麼走了?不管你老同學了?”
汲煜朝還在裡面躺着,燒還沒退呢,這人問都不問一句嗎?
遠遠飄過來一句:“首診負責制。”
好心反倒成了大冤種,桑臨淵真想脫下鞋丢她。
門内,掙紮着起來,準備跟花斐問早安的汲煜朝:“......”
桑臨淵看到他氣不打一出來:“你說你,幹嘛想不開跟她表白?”
汲煜朝本來玉樹臨風,加上金融行業鍛煉起來的“精英”範,放大街上其實很有吸引力,花斐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還覺得他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