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原封不動擺着。
花斐坐在桌前,眼睛聚焦在屏幕上,嘴角微微上翹。
傅泓之問:“看什麼呢?這麼開心。”
“我偶像新發布的視頻。”她手指一劃一按,“轉給你了。”
花斐的偶像Bonny.F,是一位專做産科手術視頻的博主。
花斐與他素未謀面,但對他的視頻如數家珍,極為推崇,但凡有空閑,必到它的主頁上刷上幾遍。
花斐丢下手機,瞧瞧傅泓之,越看越不上眼,朝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仰天長歎:“都是産科醫生,差距怎麼這麼大!”
花斐誇Bonny.F必會拉踩一下傅泓之,傅泓之都麻木了。
見傅泓之無動于衷,花斐雙眉一皺:“等什麼呢?趕緊學啊!”
傅泓之無奈一笑,手指停在鍊接上。
“這個Bonny.F和我挺像的。”
“少給自己貼金,”花斐譏諷,“哪裡像了?”
傅泓之點點手機:“視頻最後,你偶像說做這期視頻的初衷是向一個人緻敬。他從前覺得沒有助手情況下憑主刀一己之力不可能完成胎盤植入手術,直到觀摩過一例......”
不說一模一樣,隻能說雷同率趨近于100%。
“可是他會理論聯系實際,會歸納總結。哪像你?無端質疑主刀水平,觊觎主刀美貌,強.....”
“打住,”傅泓之做個了停止的動作,“都恢複成普通室友關系了,這事能不能翻篇?”
再念叨下去,最大受害者該變成他了。
還有,哪個受害者天天把強吻挂嘴邊?
花斐瞟他:“誰讓你有前科呢?作為普通室友,本着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精神,我要提醒你,糾正你,防止你滑向罪惡的深淵。”
傅泓之歪頭:“那又跟花醫生有什麼關系呢?”
“你進去了,活誰幹?”
在花斐眼裡,就是地球爆炸也得把活幹利落了。
傅泓之噎了個半死不活,識趣地默默喝着咖啡。
花斐咖啡喝完了,習慣性地把杯子推過去,水蔥似的手指在陶瓷上彈了彈。
傅泓之接了一杯給她。
花斐一看,立馬抱怨:“怎麼沒有奶泡?”
“哦,”傅泓之狡黠地眨眨眼,笑道,“普通室友,最多一杯現磨咖啡。拉花,那是另外一種關系才能有的待遇。”
杯子冒着熱氣,濃厚的咖啡香順着熱氣蒸騰到整個房間。
香氣彌漫中,戒斷症狀的難受勁撲面而來。
花斐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為了握手術刀,她從高一開始一年四季手臂上綁着兩斤鐵塊。
從醫以來,哪怕命懸一線,所有期望全壓在她手中那菲薄的刀片上,她也未曾有絲毫顫抖。
苦練多年的雙手,會因為某個把她嘴養刁後玩斷供的家夥功能失調?
不可能!
不應該!
花斐抓起杯子,咕嘟一大口,任憑苦味橫沖直撞,愣是露出一個笑臉。
“還是黑咖啡更适合我。謝了,普通室友。”
她無視傅泓之的反應,翻來覆去看Bonny.F的視頻。
傅泓之愣了片刻,内心五味雜陳。
原本隻是想逗逗她,好叫她想起來,每日清晨于杯中盛開的,是一朵玫瑰花。
如今花斐埋着頭,俨然不開心,傅泓之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這幅局面,他唯有悲壯生硬地轉個話題:“就這麼喜歡他?”
花斐頭依舊保持着低垂的姿态:“當然。叫你好好學。學學他展示的手術技巧。超前、實用、生動,一學就會。”
一學就會?
傅泓之搖頭失笑。
除了你,哪個神人能光看一條視頻就學會一種頂尖前衛的手術技能?
花斐終于退出視頻,擡起頭,意猶未盡總結陳詞:“Bonny.F現實中絕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好醫生。”
傅泓之玩味地看着她:“問你個問題,先說好權當八卦,不許生氣。如果你和這個Bonny.F有朝一日見了面并且男未婚女未嫁,他說喜歡你,你會......”
“你是在恭維我嗎?”花斐搶白。
傅泓之一口水嗆住。
把喜歡當恩賜,腦殘粉無疑了。
“請實話實說。”
花斐起身,鼻孔對着傅泓之:“你以為誰都像你,就知道情情愛愛。粗俗,無聊!”
不知為何,看她氣急敗壞,傅泓之陰沉沉的心一瞬間心花怒放,他怕忍不住笑出來,趕緊從盤子裡拿了個蒸紅薯:
“我隻是好奇而已,你不必這麼激動。來,吃個紅薯,消消氣。”
“我從不吃紅薯,我勸你也少吃點。”
“為什麼?”
“容易放屁。”
傅泓之:“......”
“那這麼多紅薯怎麼辦?”
傅泓之捏捏右手,舊傷未愈之處,仍舊隐隐作痛。
花文祥裝了兩大框,将近一百斤,手都要搬廢了。
“馬嬸愛吃,給她送去。”
說起紅薯,花斐就頭疼。
花文祥特别會用土地,房前屋後,但凡有點空隙就會種點什麼。
别看地小,花文祥耕耘之下,每年光紅薯都能收幾百斤。
這幾百斤原本要做成紅薯粉,好歹賣個幾千塊貼補家用。
花文祥腰不好,花斐不讓他做,跟他說醫院同事愛吃,要把紅薯拉到醫院做人情。
花文祥真以為大城市的人喜歡一包粉紅薯,年年豐收年年種。
花斐一個頭兩個大,她是真不愛做人情,幾百斤拉回來,一股腦倒給馬晶,讓她處理。
傅泓之像吃了一剛蒼蠅一樣:“既然送給馬姐,何必讓我搬上來?”
花斐毫無愧疚:“是我讓你搬的嗎?”
還是高估了她的道德水平。
這人何止沒良心,簡直沒心沒肺。
他手可還打着内固定呢。
花斐背上包,輕飄飄地出門,走到門口,忽地頓住腳步,呼出一口粗氣,轉身走回去,搬起一筐紅薯。
那一筐少說五十斤,傅泓之慌忙托住:“你幹什麼?”
“搬回車上去啊。”
“還是我來吧。”手殘了,但是君子風度不能丢。
花斐瞄一眼他的右手:“手好了?瞎逞能。搬廢了誰幹活?”
說罷,花斐把紅薯搬出了玄關,放到地上往前推。
傅泓之看她彎腰推紅薯的背影,剛才還刺痛的右手好像痊愈了。
也許,大概,他才是那個腦殘粉。
無可救藥的那種。
樓下,小黑貓依舊徘徊在牆頭,看到花斐,條件反射往後縮,待傅泓之露出半邊身子才熟稔地躍下,繞着傅泓之喵嗚喵嗚。
小動物通靈性,知道誰不喜歡它,誰身上有好吃的。
傅泓之照例放下一盒小魚幹,花斐照例目不斜視。
進了科,馬晶交給花斐一疊A4紙。
傅泓之一不小心瞥見上面的戶型圖,臉不由垮下來:“為什麼還要搬走?”
他把自己擰巴成這樣了,還不滿意?
花斐像确診一例智力缺陷一樣:“誰說我要搬走?”
“那你這是做什麼?”
“哦,幫别人看的。”花斐輕描淡寫,說完全不知道傅泓之這些天有多糾結多百轉千腸。
花斐坐在位置上翻閱,她輕描淡寫,傅泓之卻是劫後餘生。
他泡了一杯珠蘭花茶:“介不介意告訴我幫誰看?或許,我能盡點綿薄之力。”
花斐蹙眉想了想:“佟曉。”
“佟曉?我入職時,尚正不是剛幫她搬過一次家?”
搬家可不是小工程,何況她還帶着孩子,半年搬兩回,太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