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種抽象的、文化意義上的“死神”,而是一種清晰的、扭曲的、近乎聰明的存在。它看穿了她的一切選擇,提前在每一個她試圖“跳出劇本”的地方布好了陷阱。她不被允許死亡。
她咬着下唇,眼神遊離,腦中瘋狂旋轉着。死神不允許她死,那麼她就得找到一個死神沒有算到的出口。
但就在她開始思考下一步時,一隻手猛地拍在她肩上:“别動。”
是個警察。很快,她的手被反铐,強行從建築物頂端拽下了來。她沒反抗,隻冷靜地睜着眼,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你們抓我回去,最好快點。”她說,“我現在是你們誰都惹不起的人。”
警察看她像個瘋子,跟她說話也客客氣氣的。畢竟這姑娘長得不差,灰藍色的眼睛透着種難以形容的危險靜美,讓人下意識把聲音放低。
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像神志不清的女孩,正是180航班死亡名單上的亡者之一。
她又被帶回了警局,同一個她第一次站過的會議室。她被放到鐵椅子上,一杯水、一盞昏黃的燈,一個把她當成精神異常的年輕值班警員。
然後,門開了。
金伯莉第一個走進來,神情是标準的“我又他媽看到了什麼”的震驚;她後面緊跟着伯克,臉色鐵青、眼神犀利;最後是克萊爾,她站在門邊沒動,像是一座幽靜的雕像,嘴角抿得死緊。
邦妮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把目光移開,像是看膩了反應。
“哇哦,全員到齊。”她聲音平淡,“我有幸做你們的下一個案件目标了?”
伯克警官看向警員:“能借我們十分鐘嗎?”
警員愣了愣,點頭出去了,門一關,世界頓時安靜了。
金伯莉張嘴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隻是站在那裡,像在看什麼難以理解的存在,神秘、危險、不可測。
還是伯克先開的口,他走近,聲音低而穩:“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來找你,對吧?”
邦妮懶懶地挑眉,“你查到了180航班?”
他點頭。
她輕輕歎氣,“早就應該查到。”
金伯莉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那場飛機爆炸……你不該還在這裡。”
“誰說我活下來?”邦妮反問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死了,屍體都燒成灰了。你們現在看到的我,也許不是‘我’。”
伯克深吸一口氣,伸手把一張紙從口袋裡掏出來,放在桌上。是她的照片。事故前的照片。她的頭發更亂,臉更瘦,但五官、神态、甚至那雙輕蔑又空洞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這是180航班乘客名單裡的人。”他說,“你死了。我們找到了當時的調查報告。牙齒對比,DNA……全是你。”
邦妮慢慢低下頭,靜靜地看着那張照片。
她的聲音輕得像風:“是啊,我看過自己的屍檢報告。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看着世界怎麼用一張A4紙定義你的死法。”
她擡起頭,“但我還是在這裡。”
金伯莉低聲問:“你是怎麼進來的?怎麼出現在這場‘遊戲’裡的?”
邦妮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我不知道。我隻記得,吃過晚飯,洗完澡,躺在床上,睡了覺。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可當我醒來,開着一輛陌生的車,打開手機一看,發現年份是2001年。”
克萊爾猛地直起身體,“你穿越了。”
“不是穿越。”邦妮否認,“我沒有‘回到過去’,我回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你們的世界,一個不屬于我的世界。”
她看向伯克,“你們每一個人,都在演着劇本的角色。你們救下了自己,卻仍舊困在‘死亡名單’上。可我呢?”
她笑了,那個笑容蒼涼而諷刺:
“我不在你們的順序裡,也不在這世界的時間軸上,我是唯一沒有順序的人。死亡抓不到我,但它不允許我自殺逃出。”
金伯莉喃喃:“所以你嘗試過。”
“很多次。”邦妮點頭,“我想強行讓自己醒來,但它每一次都……阻止我。”
克萊爾輕聲說:“艾利克斯也試過,他最後放棄了。它不會讓你‘作弊’。”
伯克沉聲問:“那你現在還想走嗎?”
邦妮望着桌上的照片,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說。
她擡起眼睛,望向三人,“我不是來幫你們破局的救世主,我不是主角,我甚至不是線索。我隻是個死過的人,在這裡繼續死着。”
空氣凝滞,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然後,克萊爾緩緩開口:“也許你不是這場遊戲中的玩家。可你也許……是我們最後的漏洞。”
她望向她,“你不屬于死亡的順序,那你就有可能……打破它。”
邦妮沒有回應,隻是眼角輕輕抽了一下,像被無形之線牽動。
外面,雷聲滾動。大雨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