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看他。
邁克爾又一次奮力拐彎、蹬地、加速時,腳底突然“吱——”一聲,原地一個趔趄,重心瞬間偏斜。
他試圖刹住,但泥濘的草地邊緣讓他的鞋像踩了肥皂片一樣飛了出去,整個身體在慣性的帶動下朝場邊直撲過去。
而邦妮——就在他撲來的方向。
她來不及反應。
她甚至連驚呼都沒有發出來。整個畫面發生得太快了,隻有一句“靠——”在她喉嚨裡來不及完整地擰出來,就已經看見邁克爾的影子像一頭小牛一樣撲了上來。
然後,“砰”地一聲。
不是她摔倒的聲音。
是身體撞上什麼比她還硬、還快的存在——
愛德華。
他以一種完全違反常理的速度、力道和精準,瞬移般地出現在她和邁克爾之間。他的動作沒有絲毫預備,沒有助跑,沒有拖延。像是下一秒就該在那裡的人,突然出現了。
他伸出一隻手臂,像盾一樣橫在她面前,另一隻手穩穩地接住邁克爾撲過來的肩。
兩人都沒有倒下。
他站着。紋絲不動。
邁克爾跌撞的力道是實打實的,但他接得像抱住一袋回收報紙一樣輕松。
邦妮愣了三秒。
“你……”她喃喃。
“沒事。”愛德華垂眼看她,聲音輕柔,但呼吸紋絲不亂。
“你是剛從别的平行時空閃現出來的嗎?”她終于找回聲音,語調幹澀又諷刺,“你剛才的動作……是被閃電劈了一下?”
“我反應快。”他說。
“你他媽不是反應快。”她瞪着他,“你那是提前知道他會撞死我,所以從未來回來的吧?”
“你又不信命。”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像什麼都沒發生,“這就叫概率。”
“概率?”她眯起眼,“所以你每節課都在計算别人哪一秒往我身上砸?”
“隻有當你在場的時候。”
她一怔。
這話太輕了,像水落進沙子,聲音不大,但一瞬間就滲透了地表。
而此時,邁克爾已經僵硬地從他手臂下掙脫出來,臉紅得像剛剛從滾水裡撈出來的蘋果,急急地抹了把臉:“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滑倒了,太丢人了,我不是想撲你,我——”
“你撲到了我。”愛德華語氣仍然沒起波瀾,但字字帶冰。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邁克爾不甘示弱,氣得兩眼發紅,“而且你他媽怎麼那麼快?”
“體質好。”愛德華低頭拍了拍自己衣角,像剛剛那一下隻是擋了個風。
“你是獵豹成精吧你?”邁克爾咬牙,“我們都在操場,你就離她不到十米,你怎麼沖過去的?!”
“走過去的。”他說完,又加了一句,“你太慢了。”
“你——”
“好了。”邦妮忽然出聲,聲音不大,卻打斷了這場即将升級為“我為女孩而戰”的中二戰争。
她看了愛德華一眼:“謝謝。”
又看了邁克爾一眼:“沒事。”
這兩個詞截然不同的語調。
邁克爾聽得出來。他站了一會兒,低下頭,小跑着回了隊伍。
愛德華則還站在她身邊,看她額前被風吹亂的幾縷發,喉結輕微動了一下。
她像是察覺了,忽然側頭盯住他。
“你這幾天在我面前出現的次數很多。”
他不答。
“你知道我高中前兩年都沒那麼多人看我一眼嗎?”她又說,“現在一周内你出現的頻率快趕上我媽提醒我‘要帶傘’的次數了。”
“那你媽提醒你帶傘的頻率……夠高嗎?”
“高得讓我以為她是天氣頻道前線記者。”
愛德華低聲一笑,像細雨拍窗。
她沒笑,但嘴角抽了一下。
“你在我身邊的次數,越來越‘剛好’了。”她繼續,“下節課你要還是剛好坐在我隔壁,我會考慮給你頒個最佳‘神出鬼沒獎’。”
“那我就提前預祝自己獲獎。”他說,認真極了。
邦妮眼神動了一下,像有點拿他沒辦法了似的。
她沒再說話,隻擡腳走向看台,愛德華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腳步一如既往地沒有聲響,卻不容忽視。
她走到最頂端,坐下。
“你不去跑?”
“我剛救過一條命。”他坐在她身邊,“可以申請免跑。”
“你救的是我。”她眯眼看他。
“所以我應該跑兩圈作為獎勵?”
她無聲地翻了個白眼,卻沒有起身走開。
他看她側臉,那雙不輕易有表情的眼睛此刻因為陽光而有些亮,發絲貼在頰側。
他坐在她身邊,一動不動。
就像他從那一刻起,就該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