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吧,”她邊走邊說,聲音懶洋洋地飄過肩頭,“房間不大,你要是撞壞我的台燈,我就告訴你妹妹你深夜潛入女生卧室。”
“公平。”他的聲音從樹下傳來,随後一陣極輕的落地聲,再接着就是他悄無聲息地推窗躍入。
她轉身,看着他落地那一刻的輕巧,嘴角抽了一下。
“你下次能不能别這麼沒聲音,像個反人類的忍者。”她靠着窗沿歎氣,“吓死人不償命。”
“習慣。”他低聲回答。
屋子裡隻開着一盞小燈,光線打在他臉上,勾出輪廓棱角,皮膚白得不正常,連睫毛都染上了一層溫黃的燈暈。
邦妮看了他兩秒,突然低頭。
她伸出手,右手手腕那處,空蕩蕩的。
“你給我包紮的地方,”她皺眉,“還在。”
幹淨的白色繃帶纏着兩圈,像從夢裡直接轉運到了現實。
可她用手指往下一推。
原本那道她親手劃出來的傷口……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沒有疤,沒有痕,連一絲泛紅都沒有。
就像她從來沒做過那件事。
“靠。”她盯着自己的手腕,眉頭緊得快能擰出繩子,“你看。”
愛德華走過來,也低頭看。
“這不合理。”她壓低聲音,“我夢裡割的,醒來包紮還在,可是割的地方,幹幹淨淨。你說我是不是重啟系統了?”
“邦妮。”他輕聲叫她名字。
“嗯?”
“你還好嗎?”
她擡頭,眼神有點散,嘴巴張了張,最後歎氣,“我想喝咖啡。”
“淩晨三點。”他提醒。
“對。”她坐回床邊,“我想喝淩晨三點的咖啡,再配一點精神病院發的早餐餅幹。”
他沒再說什麼,隻站在那兒,看着她發呆。
然後她突然扭頭,盯着他:“我問你個事。”
“你說。”
“你到底是不是氪星人?”
愛德華像是被這句話砸了一下,嘴角居然抽搐了一下。
“你認真在問?”他聲音有點艱難。
“你當時在夢裡不是默認了嗎?”她一隻手撐着下巴,臉上寫着“我雖然看起來在胡扯但我心裡明鏡兒似的”,“我問你是不是氪星人,你沒反駁。”
“我……以為你不會想深究。”他語氣像被電鑽捅了一下,“我……其實是擔心你害怕。”
“你怕我怕你。”她翻譯了一下。
“嗯。”他低聲,“我怕你知道我真正是什麼後,會不願意見我。”
“所以你幹脆讓我以為你是氪星人?”她語調拔高半分,眼神犀利得像一把餐刀。
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不是氪星人?”
他搖頭。
“那你是啥?”
他猶豫着沒有立刻開口。
邦妮眯着眼看他,“你不說,我可就當你是火星來的脫發戰士了。”
“邦妮……”他輕輕叫她一聲,嗓音低啞。
她停下了,坐得筆直,等着他自己開口。
他盯着她,目光像風暴前的海水那樣壓得沉:“我不是人類。”
“哦?這不是顯而易見嘛。”她挑眉,嘴角輕抽,“那我猜你連稅都不用交。”
他又輕笑一聲,聲音苦澀:“我……是吸血鬼。”
屋裡陷入一片寂靜。
她沒開口,也沒翻白眼,就是靜靜地坐着,像在思考‘吸血鬼’這詞到底能不能納入SAT閱讀理解範疇。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道:“吸血鬼不是怕太陽嗎?”
“我們不怕太陽。”他解釋,“我們隻是在陽光下……顯得太不正常。”
邦妮一挑眉:“什麼叫‘不正常’?”
他看着她,神情有點僵:“會……發光。”
“你是說那種熒光棒一樣的發光,還是被潑了閃粉跑錯片場的T台模特?”她聲音低低的,但語氣一點都不放過。
“差不多是第二種。”他居然認真回答了。
她扶額,“太離譜了。”
“我知道。”他歎氣。
“所以你不是吸血鬼,你是……派對裝飾?”
“我沒有選擇。”
她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瞄了眼自己手腕,“不過确實挺像你幹的事。”
他沒說話,隻安靜地看着她。
邦妮沉默了一下,突然道:“那你喝血嗎?”
“我們盡量隻喝動物血。”他語氣很輕,“盡量。”
“像素食者那樣?”
“對。”
她沒再問,隻點了點頭,然後靠回枕頭上,盯着天花闆出了幾秒神。
“吸血鬼啊……”她喃喃,“好歹不是氪星人,不用天天戴紅披風上學。”
“你……不害怕?”他語氣微微一緊。
“怕你幹嘛?”她瞟他一眼,“你又沒咬我,反而在夢裡救了我,現實裡也沒幹出什麼變态事。你最多隻是膚色不太通人情,眼神有點社死,體溫像冷凍雞排。”
他被她這段話砸得一愣一愣的,最後隻能低笑:“謝謝你的形容。”
“不客氣。”她打了個哈欠,“不過你們家是不是全家都是這樣?”
“是的。”他點頭,“我們都……克制。”
邦妮伸了個懶腰,然後用腳輕輕踹了踹他坐着的床沿,“你要不就說完你還有啥超能力吧?免得我哪天被吓得夢遊。”
“我們力氣很大,速度很快,聽力和嗅覺遠超人類。”他照實回答,“還有不老不死,基本刀槍不入。少數吸血鬼都會獲得自己的特殊能力,我的是讀心術。”
“你确定你不是氪星人?”她狐疑地瞅他一眼,“聽上去比氪星人還厲害。”
“但我們需要血。”他低聲補了一句,“我們天生就是捕食者。”
“你們控制得住,不就不是了。”
他看着她,不說話,像是被這句話砸到了什麼地方。
屋裡陷入一陣靜默。
然後她突然道:“你……在學校的時候,是不是就能讀心?”
“除了你。”他說。
她挑眉:“我這麼特别?”
“你大概是我唯一讀不出來的人。”
“所以你才老盯着我看?”她一臉看嫌疑犯的表情,“你在我後腦勺打信号,試圖解鎖我的頻道?”
“差不多。”他輕聲說,“你是安靜的,但思維卻像是……很多岔路,無法預測。”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拐彎抹角地表達我是個怪人?”
“都有一點。”他笑了一下。
她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結果下一秒自己倒吸一口冷氣,像是剛剛不小心敲了下教室桌角那種突如其來的硬邦邦感,“……操。”她甩了甩手。
愛德華一臉無辜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覺往上一勾:“你沒用勁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