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像幽靈般突然出現,他們動作娴熟地圍住抽搐的坤哥。其中一個人掀開他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瞳孔,冷靜地說:“食物中毒,準備洗胃。”
凱恩醫生站在一旁,金絲眼鏡泛着光看不清神情。當擔架擡走坤哥時,他突然轉頭看向我,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似笑非笑。
“懷星小姐,”他的聲音溫和,“現在方便做個簡單的心理評估嗎?”
我下意識抿嘴想拒絕。
“隻是常規檢查。”他補充道,手指輕輕敲擊着病曆闆,“畢竟...剛才的意外可能會造成心理創傷。”
也好,我也的确想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凱恩的診療室非常寬敞,牆上挂着幾幅抽象畫,色彩扭曲得像一個大大的棒棒糖。
“你可以選擇任何讓你感到舒服的位置。”凱恩指了指診室裡不同風格的座位,自己則慢條斯理地翻閱着平闆電腦。
“好的,謝謝。”
我猶豫了幾秒,最終選擇了看起來很軟的沙發,我略顯局促的坐在沙發上。房間很幹淨,幾乎聞不到任何氣味,但我的鼻子還是捕捉到了一絲松香的氣息,卻摻雜着不和諧的甜味。
“放松,”他背對着我說,“這隻是個簡單的心理疏導。”
“坤哥...經常這樣亂吃東西嗎?”我試探性地問。
凱恩的動作頓了一下,轉身時臉上挂着完美的職業微笑:“病人隐私,恕我不能透露。”
他倒了一杯咖啡,遞到我面前:“不過,你似乎對這裡的其他病人很感興趣?”
不感興趣,我隻想逃出去。
“隻是好奇。”我裝作漫不經心,“畢竟這裡人太少了。”
凱恩并沒有接我的話,而是坐在我面前,手中快速滑動有關我的資料。
我盯着他的臉有些發呆,他看起來應該30多歲,金絲眼鏡後那淺棕色的眼睛偶爾掃過來時,帶着刺骨的清醒感,讓我莫名有種無所遁形。
我的眼神飄忽最終落在他的嘴唇上,形狀優美的薄唇本該顯得薄情,卻因為右唇角一粒幾乎不可見的小痣,在抿嘴時憑空生出幾分禁欲的性感。
“感謝你能信任我。”凱恩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他推了推金絲邊眼鏡,“我看過你的資料了,作為ABO社會少數群體中的少數,女性alpha的性别認知困境往往被'強勢性别'的标簽掩蓋。”
“今天的50分鐘完全屬于你,”他繼續道,聲音平靜,“我們可以先聊聊你最近一次感到'性别認知被刺痛'的具體情境嗎?”
“聽着,”我打斷他,“你覺得我有性别認知障礙,在我看來,我隻是喜歡的人恰好是男性而已。我不在乎他的第一性别是什麼,也不覺得這麼做就是有病。”
空氣凝固了幾秒。凱恩敏銳的察覺到了我的抗拒,放下筆,雙手交疊擱在膝蓋上,似乎想努力和我建立信任。
“當你說'不在乎第一性别'時,是指對第一性别不設限,還是單純反感社會對'alpha必須标記omega'的期待?”
這個問題,真的難住我了。
我閉上眼,與我有過糾葛的面容一一浮現在腦海中。楚北唐的霸道強勢,沈鹿的溫柔細膩,伊森的乖巧依賴……
“兩者都有吧。”我的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比起生理構造的強制匹配,我更傾向于靈魂上的共鳴。”
凱恩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漁夫感覺到魚線顫動。“請描述你理想中的伴侶。”
“他應該...自信但溫柔,有主見但尊重我的意見。”我小心地選擇着詞彙,生怕暴露太多,“我們能夠平等地交流,互相理解也互相支持。”
筆尖停頓的聲音格外明顯。我睜開眼,正好捕捉到凱恩眉頭那一瞬的緊繃。他在平闆上快速記錄着,:“這些特質的确并不符合alpha對伴侶的常規描述。”
他擡頭,鏡片後的眼睛探究地看着我,“你對感情有着強烈的主觀意見,并且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說得對。
我的靈魂不屬于這個世界,自然也不會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束縛。可即便如此,被他這樣直白地拆穿,仍然讓我感到一陣尖銳的不适。
“首先,”我冷笑一聲,雙手抱胸,“不要以為看了幾頁資料,就能裝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其次,”我向後一仰,昂着下巴,“這個世界糟糕透了!所有人都很蠢,包括你。”
他并沒有被我的怒火影響,反而微微向後靠進椅背,目光平靜得近乎殘忍。
“你很孤獨吧。”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進我的神經。
“你什麼意思?”我的聲音不自覺地繃緊。
“沒有人真正了解過你的内心。”
我呼吸一滞。
“我有過喜歡的人,”我的嗓音有些啞,“我們互相喜歡……”
“不。”他打斷我,眼神銳利得像能看穿一切謊言,“我說的是真正觸動你心靈的人。”
我沉默了。
接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席卷而來,燒得我指尖發顫。
“夠了!”我猛地站起身,“不要再裝作一副萬事通的樣子了,我不需要!”
他的目光依舊平靜,甚至帶着一絲近乎憐憫的溫和。
“其實,隻有真的失去過你認為重要的人,才會觸動你的心。”他輕聲說,“才會讓你下定決心……去改變一些東西。”
我的喉嚨像是堵住了,反駁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最終變成一句沙啞的。
“我……”
“這不是你的錯。”他忽然放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