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夫人,香葵可不是那等一心為夫人着想的。那丫頭眼神往日裡可離不開老爺。”張嬷嬷面帶憂色。
“香葵小心思多,難道錢婆子就沒有小心思了?即将進府的孫氏,一個人的心眼子比她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張氏一一細數,“我不管她們的私心猜忌,隻要我還在太守府的時候,府裡是平靜的,就可以了。”
“那府裡後院不是......”
“那又與我這個不在金陵城的主母何幹?”身子倚靠在榻上,略微揉了揉鬓角,張氏一臉冷漠,“我在的時候,費心打理後院,已經對得起他了。”
等張氏的話被人“不小心”傳了出去,一時間,金陵城太守府的後院内,主母院成為了最受丫鬟婆子們喜愛的地方。
“香葵,錢翠翠,蘇明蘭,你們三個,收拾一下,住到奇曳軒,等孫氏進府之後,一起敬茶。”張氏點着三個面色各異的丫鬟的名字,連訓話都沒有做,下達了命令。
香葵與錢翠翠的心思很好理解,主母要回祖籍,隻要她們抓緊機會,在這段時間裡給老爺懷一個兒子......老爺而立之年才一個兒子,想來,她們的未來不會差。誰不知道,雖說老爺有不少妾室,可是都是轉贈而來和青樓畫舫裡出來的,能有幾個還能開懷?
蘇明蘭這會兒卻覺得自己一片恍惚,她看到了一同做活兒的姐妹們嫉妒的面色,可是,她又想到了家中嗜賭兄長被打斷的左手。小姐,小姐能饒了她嗎?
有心算無心,雖說隻是納妾,但是馬母張氏依然擺起了主母的身份,将馬太守時常往來的幾位同僚一同宴請上,風風光光地将孫氏采薇迎進了太守府。雖說妾室不得入族譜,但是為了顯示自己的重視,孫采薇敬茶的當日,馬母張氏便命人去府衙蓋了紅章,孫氏女就是馬太守正正經經的妾室了。
馬母張氏這一招是陽謀,妾室無法扶正。釘死了孫氏的身份,無論孫氏有再多手段,以後她需要面對過招的,隻會是身為妾室的香葵,錢翠翠,花魁妾室清漪,夢蘭,同僚轉贈的聞笛等人。
想到孫氏在近一年之前就給她下毒的手段和心計,馬母張氏明白,丫鬟提起來的妾室姨娘都不敵孫氏的一招,特别是在想起,孫氏敬茶的那天,看到緊随其後便是那三人敬茶時,孫氏采薇眼中強烈的殺意。張氏将聞笛扶成了妾室。
在孫氏進府之前,馬太守最為寵愛的,便是這個不顧身份,又花樣百出的聞笛。聞笛的身份很簡單,原先隻是一個富商養女,後來便在金陵近半數官員府邸呆過幾日。直到數月之前,才落地成為馬太守的妾室。這其中有多少貓膩,張氏想到都嫌髒,覺得惡心。
馬文才最開始還在擔心,母親張氏會不會再次受到傷害。三世為人,他從未參與進後宅争鬥中過,心中實在是不安。可是,在看到短短數月之内,太守府裡發生的變化,馬文才覺得,自己真的是白擔心了。上一世母親也是毫無防備才被傷到。
情愛會使人降智,而心寒之後,真正被培養出來的當家主母,以有心算無心,哪裡是輕視女人的馬太守能抵擋的。
該鋪墊的,該解決的,張氏都沒有手軟。若是她沒有估計錯,此生她大概是沒有機會再回金陵城的,那麼,有些事情,便要在離開前一并算總賬了。否則,哪裡來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呢?當真以為,能依賴上天輪回嗎?
在孫氏進了太守府之後,張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孫氏陪嫁的鋪子全部着人燒光。因着打着他的面子了,馬太守大怒,但是查出來的卻是孫氏嫁人之前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被人買通賊匪報複回來。而買兇的,隐隐指向了賀内史的家人。在沉默之後,馬太守便将此事中抓到的幾個賊匪當成元兇處理了,也算是給孫家一個交代。
孫氏的事情一發生,馬文才就聽到了消息,連忙進到後宅找母親商議。張氏未曾瞞着兒子,張口便承認了一切。
得知張氏做的這些事情,馬文才面帶不可思議,想問,又猶豫。
張氏笑道:"佛念堂堂男兒,何必作此形态,想問什麼,問便是了。"
馬文才心中着實不解,在他看來,母親張氏想在金陵城瞞過父親的勢力做事,還能嫁禍賀内史,實在是太難了。
"佛念可知,這叫因果。"張氏望着窗外漸起的潮音,指尖摩挲着信鴿腿上的金環,"你父親的良心喂不飽金陵城的豺狼,便用孫家的野火烤一烤罷。"
"母親。"少年的聲音驚醒了出神的張氏,"孫家當真會善罷甘休?"
張氏望着兒子眉間凝着的霜色,突然笑出聲來,“孫家?忙着呢!金陵城可不僅僅是孫家一家鹽商。”
她從袖中取出方素帕,"你外祖母當年平定廣陵叛亂時,用的就是這招調虎離山。"
“後宅裡的事情,你作為男兒,知道就行。不要插手後宅,壞了男兒品性。”張氏慈愛地看着自己已經長成俊秀小少年的兒子。“好男兒志不在後宅。”馬文才聽着一愣神,張氏沒有多說,隻讓他安心就好。
做完這些,過完中秋,馬母張氏便帶着兒子馬文才,跟着桓氏一家,到了揚州府。
張氏莞爾一笑,“你母親我與你父親成親十餘載,穩坐馬家主母的位置,可不是靠的你父親的良心。你的外祖母,乃蕭氏女。"說着,她歎了口氣,"多年未曾見過,你怕是已經忘記你的外祖母長什麼樣子了。”
蕭氏,乃皇族姓。馬文才翻找自己前後不止兩世的記憶,終于在他幾乎淡忘的第一世記憶中發現,也許,還有别的事情他沒有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