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娜家離開後,孟慈謝絕了梁漠第二天的晚飯邀約。
她感覺頭愈發昏沉,把禮服脫掉簡單整疊放在沙發上,順手給方螢發消息說自己明天要休息不用來找她。
孟慈草草地洗了澡,都沒有多餘的力氣把頭發吹幹。
從衣櫃裡随便扯了件睡袍裹在身上就鑽進厚重的棉被中休息。
過了很久,她始終周身發冷。
将四肢緊緊地封在棉被組成的密閉空間裡,孟慈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不踏實。
孟慈身上止不住的發汗,一會像火烤,一會又像置身冰窖,呼吸沉重,太陽穴跟着抽痛。
她伸手在床頭探來探去,拿起手機一看,淩晨三點。
認命般的,孟慈從床上爬起來換上衣服叫車去了醫院。
兩年未歸,德治醫院倒是沒什麼變化。
孟慈輕車熟路的搭上電動扶梯來到門診樓的七層。
身邊有不少像她一樣的病患,精神萎靡的與她擦肩。
電子屏幕上滾動着叫号信息。
孟慈站在原地仰頭去看。
等到名字轉了一圈後才發現上面沒有自己。
用手扶上滾燙一片的額頭,她苦笑一下。
真是燒糊塗了,明明都沒挂号,哪裡來的名字。
嗓子又開始發癢,咳嗽到喉嚨發痛都壓制不住那份毛意。
孟慈逐漸咳彎了身子,伸手扶在一旁的欄杆上,直到臉都紅了才緩過來。
用手在起伏不定的胸口處順了順,她才準備重新到一樓挂号。
“孟慈。”
還沒等孟慈轉身離開,診室的門突然從裡打開。
有人叫她。
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孟慈回頭辨認。
“孟慈。”
季曲不知道為什麼坐在辦公桌後,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你不是……”孟慈皺眉,明明季曲的騙人把戲已經被她戳破了,怎麼又來?
季曲沒回答。
他穿着矜貴硬挺的深色西服,胸口還别着孟慈送的鋼筆,袖口也規矩地束在手腕上。
但是,他沒穿白大褂。
真相在孟慈的腦海中抽絲剝繭般呈現。
淩晨依舊接診的門診樓,接踵而至的病人,分毫未變的陳設,以及于此處格格不入的季曲。
想到這兒,憋得生緊的胸口竟松了幾絲,孟慈看着看着,兀自笑了出來,“原來是做夢了啊……”
努力張開眼睛,是高高的天花闆。
下意識地用手摸身邊的毛絨玩偶,卻摸了個空。
孟慈呆滞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把手拿回來,用床頭的體溫計測了一下,38.7°C。
直到太陽徹底露面,孟慈才恢複了一點力氣。
從衣櫃裡随便掏了套衣服,戴上帽子叫車出門。
孟慈在車上也幹咳不止,即使隔着口罩也能看出這個人正在難受。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閑聊似的搭話:“姑娘,我看你定的目的地是二附院,怎麼不去德治啊?離你家也近,我看你難受兒得厲害。”
“……咳咳…我家親戚在二附院。”孟慈挑了個不容反駁的借口。
“哦,那确實更方便。”司機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看到無精打采的孟慈,隻能悻悻閉了口。
二附院是公立醫院,自然比德治醫院在設備環境上要差一點。
孟慈有這個心理準備。
挂号、問診、抽血……一系列既定流程後孟慈喜提五瓶藥水和一兜子口服藥。
最近換季,流感的人很多,病床全部住滿了。
孟慈隻分到一個椅子。
還是護士看孟慈自己一個人才替她搶出來的。
“你就坐在這兒,不舒服就喊我們。”
“謝謝。”
孟慈扶着自己的左臂緩緩入坐,腳下就像踩了棉花一樣的軟,頭也昏沉到立不起來,隻能倚在椅背上休息。
“季總,這次非常感謝您能來我們醫院參觀,您捐贈的設備我們一定好好使用……”
耳邊突然嘈雜起來。
孟慈隐約間聽到季總兩個字。
紮了針的胳膊依舊在抽痛,總不能又是做夢了吧,再跑醫院一次孟慈真的會崩潰。
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
孟慈朝着人群中看。
一群白大褂前面還站着幾位通身黑色的人,他們正在往這邊走。
“季總咱們坐扶梯下樓吧,電梯那邊挨着門診,最近流感嚴重,别再傳染您……”
不說還好,說起來大家不免往孟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剛護士幫孟慈找的是第一排的座位,正面着護士站,十分貼心。
但是孟慈也因此大剌剌地暴露在衆人視線裡。
明明已經避開了德治,怎麼還能碰到?
孟慈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
她擡眼左右掃掃,旁邊有一個學生,他的舍友剛好在一旁陪着。
兩個人自從孟慈坐下已經開了不下五把遊戲,還好孟慈狀态本就差,不然一定被吵到頭疼。
“不好意思,您能幫我個忙嗎?”孟慈主動開口。
坐在地上的男孩子擡頭,左右扭看兩下才遲疑回答:“我嗎?”
“對,麻煩您能不能幫我調慢點滴速,我有點眼花。”
剛剛孟慈坐下的時候男生就沒忍住偷偷瞄了好幾眼,即使戴着帽子口罩也無法遮掩她身上自帶的韻味。
現在孟慈為了交流将帽檐擡起幾分,因為發燒而水汽朦胧的雙眸更加動人。
“好。”男生立馬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拿過孟慈的輸液管調整滴速,期間還一直确認,聲音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這樣可以嗎?”
“麻煩再慢點。”
“這樣呢。”
“差不多了……”
一直等到對面的人群散開,孟慈才點頭說可以。
她和男生道謝後又立馬恢複之前那副軟軟的樣子,将帽檐壓低,把自己隐藏起來。
“…那個……你是不是該叫護士換藥啦?”男生坐回原處後依舊時不時地往孟慈那瞟一眼,三番五次下來發現瓶子裡的液體已經快要流盡。
“您好?”
“您能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