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慈醒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成了質地棉軟的睡衣。
雖然還在低燒,但是發間的黏膩感卻不同之前。
她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來,走到客廳一看,竟有四五個人在。
“您醒了?”其中一位看起來利落精明地先開口。
“嗯。”孟慈有點反應不過來。
“孟總你醒啦?剛好吃點東西,然後咱們還得去醫院拍個片子。”方螢從廚房裡跑出來解釋,“孫謙剛好在醫院碰到你,大夫說你太久沒吃東西再加上發燒就昏了過去,怎麼身體不舒服不和我說呀,孫謙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孟慈打斷方螢:“孫謙聯系的你?”
“對呀孟總。”方螢眨眨眼,腦子裡全是孫謙剛剛打電話專門安頓自己的事,别讓孟慈知道是季曲送她回來的。
在四周大緻掃了幾眼,孟慈沒見到熟面孔,自嘲道估計真是自己燒糊塗了。
她坐在餐桌前,随口一問,“你幫我換的衣服?”
在旁邊數藥片的方螢渾身一僵,“嗯…我看你衣服都被汗浸濕了。”
“哦。”孟慈摸了摸幹爽的發絲,“頭發是不是也有人幫我處理過?”
把彩色的藥片用紙巾墊着一齊遞給孟慈。
方螢又裝作平靜地撒了一個謊,“我看你頭發也粘在一起,就找了位美發師來。”
“麻煩你了。”孟慈一口氣吞下藥片,喉嚨還鈍鈍地疼。
面前的菜碟多到孟慈伸直胳膊都夠不到最遠處的。
其實這些都是浪費。
孟慈梗着脖子咽了幾勺白粥便放下餐具動身去醫院。
方螢在衣帽間外問孟慈要去哪家醫院,說孫謙走之前都讓人聯系過了。
兩邊都有醫療團隊候着,随孟慈心意。
過了一會兒。
孟慈開門出來,她周身的力氣還沒恢複,隻能倚着門框站立。
她依舊選了二附院。
“讓大家走吧,把費用結了。”孟慈安頓方螢請人離開。
“好。”方螢不動聲色地應下來,心裡卻想着一會兒趕緊給孫謙發消息讓他把人撤了,不然自己真的會露餡。
醫院那邊早早地就派人在樓下等着,孟慈一到就被接去了國際部,裡面的設施環境雖然比不上德治,但是與門診樓相比稱得上是“天壤之别”。
一系列的檢查過後,孟慈已經開始了第五位大夫的第三輪把脈。
“麻煩再給我左手。”
孟慈順從地伸出手放在藥枕上。
“您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們交流一下再給您說病情。”看起來像是領導的人帶着大夫們離開。
“至于嗎?”孟慈把衣袖扯回原處,沒忍住感歎了句。
“好好看看總歸沒錯,這兩年也沒見你按時體檢。”
方螢把滑落的披肩給孟慈裹緊,旁邊有人送上蜂蜜水讓孟慈含着,說會舒服點。
孟慈接過,小口小口地吞咽。
等待時,孟慈不免回想起自己暈倒之前的事。
說是暈倒。
其實自己隻是單純的燒糊塗了,所以陷入了混沌狀态。
比起徹底失去知覺。
孟慈還殘留了一些淺薄的知覺意識。
比如她感覺到自己從冰冷生硬的椅子上換到了稍微沒那麼冰冷生硬的地方。
可能是軟一些的椅子?
或者是病床?
甚至是誰的懷抱。
醒來之後,孟慈根本沒見到孫謙的人影。
他隻和方螢單線聯系。
就算自己發了道謝消息過去也不過收到“不客氣,您好好休息。”的回複。
實在太官方。
再加上那天自己真的聽到了有人叫“季總”這兩個字。
總不能是季曲的爸爸來了吧?
方螢在旁邊抱着手機瘋狂打字,期間還不忘看一眼孟慈在幹什麼。
孟慈用餘光打量着謹慎過頭的方螢,心下暗自想着,高材生就是高材生,看起來連撒謊都不熟練。
自覺在方螢這邊挖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孟慈找了個借口,說在自己剛樓下看到一台自動販賣機,她突然想喝冰水。
方螢沒多想。
隻是安頓了旁邊的護士幫她找看下孟慈,便匆匆地下去了。
等過了幾分鐘。
确保方螢已經走遠了,孟慈才閑聊似的和身旁的護士問了一些事。
孟慈捏着紙杯,喝了一小口水,說:“我記得我讀書的時候過來看病都是在舊樓,地闆都是黑色碎花磚的。”
護士看到孟慈的水快喝完了,換了杯新的遞給她,“是的呀,最近幾年醫院收了不少捐贈,國際部也是前年冬天才成立的。”
孟慈點點頭:“昨天我來輸液的時候還碰到有人參觀,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當時燒糊塗了,隻看到黑壓壓的一片。”
“昨天嗎?”護士有些疑惑。
她回憶了一會兒才說:“我昨天輪休,沒看到有人過來,不過前兩天聽領導們說好像最近是有人要捐一批儀器過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昨天。”
護士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翻找院方的公衆号。
她說一般有人捐贈的話宣傳口的同事都會專門報道。
等待文章加載的途中,孟慈突然有些心慌,
如果大夫現在來把脈,一定又要給孟慈加幾組檢查。
“哎,還真報道了,您看是不是這幾位?”護士笑着把自己翻到的文章送到孟慈跟前,還特地點開了配圖。
孟慈看過去。
十幾個人并排站着,最中間還有人捧着一副牌匾。
她的視線落在最中間的位置。
深色西裝,灰色領帶,還架着一副黑框眼鏡。
還真是孫謙。
“好像沒錯。”孟慈笑笑,收回自己的視線,心髒的跳動速度恢複正常。
護士補充道:“不過一般這些企業的老總們都不樂意拍照片,大多讓自己的秘書或者其他人替代,畢竟做好事不留名嘛。”
孟慈點點頭,挑了點無關痛癢的話回複。
在方螢回來前匆匆結束了這一段對話。
手裡新換的水又涼了下去。
孟慈被窗外的秋海棠吸引。
粉紅顔色的花朵壓了滿樹,遙遙一望,甚至比公園的那些開得都要好。
可惜開在這裡沒人觀賞。
過了沒一會兒,方螢回來了,她說她剛剛去問了大夫,大夫孟慈還不能喝這些。
原本以為還要勸一會兒才能讓孟慈放棄,卻沒想孟慈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後隻是淡淡地說了句好。
方螢有些疑惑,她看着正在用手機給秋海棠拍照的孟慈不免多想,“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孟慈拍了幾張轉手發給媽媽,才回答方螢的疑惑,“怎麼了?”
“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幹什麼壞事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孟慈一邊打字一邊回答。
她隻是想确認一下送她回家的人到底是誰而已。
方螢不信,又看了眼護士,
護士也點頭,說孟慈一直在這坐着和她聊天,什麼都沒幹。
“你看吧。”孟慈一臉無辜。
她收起手機,雙手撐在窗戶邊,從微敞的窗戶縫中仿佛能聞到秋海棠的香味。
算了,無所謂是誰送她回家的。
季曲也好,孫謙也罷。
不過是說句謝謝而已。
一句謝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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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孫謙接到了院方的電話,他擡眼看了下已經坐在車子後座上的季曲,默默下車走遠了幾米才接。
“孫秘書,我們給孟總做完檢查了,沒什麼大問題......”
“嗯,知道了,麻煩您照顧了。”
簡單客套幾句孫謙便快速上了車,他可不敢讓老闆等着。
晚上季老爺子臨時叫人回家,定好的應酬隻能往後再拖。
好在季曲的面子足夠用。
别說拖幾個小時,就算是拖上幾天幾月,隻要能見上季曲一面就是好的。
季家祖上幾代,長于北城,發于北城,也深紮于北城。
到了季曲這一代,早已根深蒂固。
季榮濤和華婉生了兩個兒子,分别在不同領域深耕。
季曲作為弟弟,主要在商業領域把舵。
平時開會都是回季亮鴻的老宅子去。
但是最近換季,季亮鴻有些傷風,咳嗽了小半個月,連帶着肺也有點不舒服。
季榮濤和華婉合計了一下,便做主把老爺子接到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