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找到了在街上緩慢而行的安琪爾。
扶在牆邊的女子對她柔柔地淺笑。
“那位姐姐和老大很像呢。”
安琪爾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怪責之意,亦是坦誠地毫無矯揉造作之嫌。
沉默着沒有說話,聽雨徑直上前檢視起了對方的傷痕。
身上雖有些青紫痕迹,但看得出對方是手下留情的,并沒有什麼傷筋動骨的大問題。
眸色微黯,聽雨抿緊了嘴角,不自覺地啃咬起了下唇。
微涼的指尖輕輕碰觸着她的唇瓣,安琪爾用一種略有些别扭的姿勢在她将唇咬破出血前阻止了她。
“我告訴她我們對她沒有惡意,但她應該是認定了老大在背地裡搞小動作,”女子安靜地複述着兩人的對話,“她擔心我們的舉動會影響到她的計劃。”
“那個姐姐提到了‘曆史’,抱歉,我沒能問出來具體是什——”
“無妨,”聽雨撫慰道,“我知道是什麼。”
她小心地将有些虛弱的女子抱起。
伏在女孩懷中,安琪爾輕笑着:“這讓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呢。”
“是嗎?”聽雨盡量避開了對方身上有淤青的地方,溫和地逗趣道,“那我們真的應該換一種見面方式了。”
那還是她加入巴洛克工作社之前的一天。
冬季的秋島上,她坐在路邊一家很正宗的法式餐廳外,細細品嘗着廚師長特意為她靜心烹饪的洋蔥湯。
那天的陽光很好,幹幹淨淨撒了一地的溫暖。
天很藍,風很輕,她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漫随天外雲卷雲舒。
噴香的濃湯在她手邊氤氲着熱氣。
然而這樣閑适的時光卻很快地被幾個女人的尖叫怒罵所打破,一人被她們追逐着,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
聽雨略有些不滿地移過了自己的視線。
被圍住的女子肌膚白皙,五官小巧,淺金色的大波浪柔順地披散着,被暖陽一照像是裹上了層溫柔的光暈。
手中拿着掃把棍棒,幾個女人指着地上的女子高聲怒罵。
不要臉的狐狸精,偷人的小三,行為不檢點的蕩`婦···
淡淡瞥了眼對方身上頗為暴露的穿着,聽雨眉目透着薄涼,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她淺淺抿了口紅茶便又擡頭看向了天上。
冬日的午後永遠都是這樣的讓人犯懶。
随意撕開一塊剛剛出爐的蒜蓉面包,她在湯裡稍微沾了沾,一口咬下,帶着濃郁焦香的微脆表皮和攜裹着蒜香的松軟面包在舌尖綻開,頃刻間唇齒留香讓人欲罷不能。
慵懶地像隻伏在草地上打盹兒的狼,她滿足地眯了眯眼。
對街傳來的喝罵越發的不堪入耳了起來。
這樣的壞境實在有些讓人敗了胃口。
聽雨拿餐巾擦了擦嘴,微微蹙起了眉。
令人驚奇的是,被這樣的拳打腳踢,女子沒叫也沒哭,她臉上甚至還帶着一絲若無其事般的笑,一聲不吭地任由那些女人邊破口大罵邊棍棒相交。
聽雨擡眼往那兒看去時,卻正好對上了那女子的眼。
她一對淺綠的眸子在陽光下閃着翠色,澄澈幹淨,完全不像是被指控的小三或是狐狸精所應該擁有的。
聽雨深思着歪了歪腦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對方。
擡起胳膊擋去了險些砸進她眼睛的木棍,女子覺察到了注視着自己的眼神,回望過來竟是對她友好而又抱歉地笑了笑,似乎在為鬧出這樣大的動靜而感到不好意思一般。
饒有興趣地揚起了眉,聽雨忽然對她回之一笑。
穿着随性但衣料講究的女孩在金黃色的明媚陽光下對自己露出了同樣燦爛的笑意,雙眼微波粼粼,染着绯意的眼角仿佛迷了朝霞彩雲,彎彎的讓安琪爾覺得自己心裡突地一跳。
安逸享受着午後時光的女孩和被人沿路暴打的女子隔着一條窄窄的小街,竟毫無征兆地相視一笑。
一個什麼東西突然淩空飛來,嗤的一聲釘進了地裡,正好插在了那群女人和女子的中間。
安琪爾看了看,發現那是一張撲克牌。
“打夠了吧,”拖着輕慢的長腔,女孩擡眼朝她們那兒瞟去,“真讓人胃口盡失呢。”
“這裡沒你的事!”一個女人兇悍地回罵道,示威地揚了揚手中的掃把,“安靜點,不然連你一起打!”
“你瘋了嗎?!”方才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驚慌的聲音,“她是Rain啊!第一次懸賞就高達九千萬的瘋狼Rain啊!”
女孩不緊不慢地啜飲着紅茶,好像這些動靜都與自己無關一般。
安琪爾這才注意到那張撲克牌背後的黑底紅紋,以及那頸毛倒豎的狼的側面頭像。
她竟然是這樣厲害的危險分子?
周圍群衆一哄而散,女人們不敢多說一句話,灰溜溜地拖着木棍走了。
安琪爾艱難地将卡片抽了出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女孩的身側。
她說,謝謝。
聽雨看了她一眼,揮手讓她坐下,抿着唇把有些冷卻了的洋蔥湯往她面前一推。
“我沒胃口了,”她厭倦道,眉目中有些不耐,“你喝。”
将自己剩下的東西丢給第一次見面的人吃,怎麼樣想都有些侮辱人的嫌疑。
仔細地用沾了水的餐巾擦過手,安琪爾落落大方地将碗碟拖到了自己面前,也沒有詢問,直接撕了一塊面包,就着方才碰觸過對方嘴唇的湯勺吃了起來。
勾了勾嘴角,聽雨沒再開口,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她細嚼慢咽地吃得很斯文,湯和面包都有些冷了,但她仍舊吃得很香。
被人打得狠,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全是大小不一的青紫,唇角也有點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