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羞惱不已及時把聲音悶在枕頭裡的聽雨。
并不知道對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羅賓在廚房洗着碗,心态極為淡然。
她其實毫不清楚聽雨究竟受了那藥物多嚴重的影響,她隻是單純覺得那狡猾的家夥不會真的就那樣理智全無。
至于什麼“妮可羅賓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羅賓洗碗的動作輕微頓了頓,覺得自己既算不上是“可愛”也早已脫離了“女孩子”這個稱呼,她隻是淺淺地勾起了嘴角。
——人磕了藥還真的是什麼胡言亂語都敢往外說呢。
所以她略為“惡劣”地留了句似是而非的話去吓吓那個心機頗深的小東西,讓她自己胡思亂想一下而已。
聽雨在房間裡躲了一下午,練功都快練得坐不住了,終于鼓起勇氣期期艾艾地出了房門。
那個擾得自己一下午都不敢出門的女人正悠閑地靠在沙發上往一本書上寫着什麼。
默默看了看對方那套中規中矩的家居服,聽雨盯着那件扣子隻差沒扣到領口的上衣,闆着臉抿了抿唇。
——為什麼這女人在家裡穿得這麼保守,出去了就···
一想到有那麼多人在窺視自己想要追求的女孩子,聽雨就覺得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真煩。
她撕扯着唇角的死皮,感覺自己很是怨念。
羅賓擡頭就看見了一個委屈巴巴瞪着自己的怨念集合體,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着了這個驕傲的小家夥,她索性合起了手上的書,笑眯眯地對着她揮了揮。
“怎麼了?”
小家夥果然上當,裝作不以為意的模樣就這樣挨挨擠擠地湊了過來。
“你上次沒有看完的書,”羅賓把那本被對方劃的一塌糊塗的列國史遞給了她,眼神極為無辜,“你有些地方理解有誤,我就順手幫你改了改。”
——理解有誤。
——“順手”改了改。
還窩在對方身側的聽雨瞬間就挺直了身子。
羅賓相當滿意地看着對方頃刻間鬥志昂揚的樣子,禁不住覺得心下好笑。
——果然是小孩子,随便一逗這反應就可愛的不行。
“你确定你沒有改錯麼?”聽雨鼻子裡噴氣,态度頗為不可一世。
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八歲便滿分通過博士考試的妮可·真·天才考古學家·羅賓挑起了眉。
“你知道你在對誰說話麼,小家夥?”
慵懶地不想從沙發上站起,羅賓揮揮手動用能力重新拿了本書過來。
聽雨嘟嘟囔囔地在餐桌邊翻着那本列國史,動辄發出一些類似于鼻間冷哼般的不滿之聲。
雖然對看書環境的要求向來不高,然而羅賓還是忍不住擡頭去看她。
女孩盯着被添加修改的批注,抿着唇像是每個字都與她有着深仇大恨,時不時憤憤不平似的來一句“why?!(為什麼?!)”,等再翻過兩頁,又是悻悻然的一句“oh,that’s why···(哦,原來如此···)”。
羅賓有點想笑。
她索性合起了書,就那樣坐着,拿手支着下巴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對方。
女孩心高氣傲,連她這個專業考古學家給出的修正都不放在眼裡,非要想方設法絞盡腦汁地來辯上一辯。
羅賓覺得很新奇,還沒有人敢來與她争辯過曆史方面的事情。
嘛,雖然也并沒有人會真的來和自己探讨這些東西。
心裡不免有些說不上來的怅然若失,但那淡淡的惆怅之情立刻被女孩驟然從椅子上站起的大幅舉動所打破,羅賓就見聽雨騰地跳起了身,滿臉小人得志般的倨傲猖狂,她幾乎可以看見對方身後“唰!”地立起了一根得意洋洋翹去了天上的尾巴。
聽雨兩眼盯着被舉起的書冊,趾高氣揚地朝自己逼近了兩步,然後動作突然一僵。
沒了方才興師問罪的氣勢洶洶,她在原地蹭着腳,一臉遲疑地看着尾注,眼中透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來。
接着便像隻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崽似的灰溜溜回了餐桌邊坐好,脖頸處隐隐浮起了一片通紅。
羅賓不由得輕笑出聲。
聽雨瞪了她一眼,滿懷的羞憤之情難以言表。
“怎麼了,”羅賓故意開口問道,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吟吟,“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麼?”
“沒有!”聽雨惡聲惡氣,恨恨地磨着牙,突然“噔噔噔”地回房拿了支鉛筆出來。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她一擡下巴,卷起衣袖摩拳擦掌,翻到了後半本羅賓留下的筆記,大馬金刀地準備磨刀霍霍向豬羊。
看着對方那争強好勝的固執模樣有點忍俊不禁,羅賓輕輕搖了搖頭,重新攤開了膝上的書。
正忙着強行挑刺的聽雨沒有注意到,女人的嘴角不受控制般微微上揚起了一個溫柔的弧度。
過了幾天,羅賓在書架上發現了那本被兩人互相批注的列國史。聽雨沒有告訴自己她已經讀完了下半冊,隻是裝作毫不在意似的将它放回了書架上。
羅賓盯着那本被故意放得凸出來半截而在整齊的書架上格外顯眼的圖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将它抽了出來。
女孩很努力地挑刺,遇見實在挑不出的便會高冷地寫一句“已閱”。
但看到符合她心意的語句還是會加一個下劃線。
羅賓幾乎可以看到女孩是用一種怎麼樣傲嬌的表情來“仁慈”地表示自己對那些批注的欣賞。
書頁翻動着,她看到了一處像是被用橡皮擦拭了很多次的地方,眯眼仔細辨認後發現是四個字。
——“文人迂腐!”
羅賓頓時就危險地揚起了眉。
不過顯然,小家夥知道自己越了界,将那四字擦拭得幹淨,她還很心虛地在旁添了一句。
——“此言尚可。”
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羅賓繼續翻着寫滿了兩人批注的書頁,總覺得心裡鼓噪着一種莫名的思緒。
指尖順着紙張緩緩滑過,她靜靜地看着自己圓潤的筆迹和對方鋒銳的筆觸很親密地交織在了一起。
她把這本書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