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在流血。
趁着夜色一路落荒而逃,她直接從自己出門前特意留的窗戶中翻進了卧室。
她身上還插着幾隻短箭。
拉上了窗簾,她翻出了紗布和傷藥,才小心翼翼地将箭拔出,幾個創口中就頓時血流如注。嘴裡不做聲地咒罵着,聽雨仔細地将傷口清理幹淨,上了藥後盡量妥善地包紮了起來。
她果然還是有些輕視九蛇了。
聽雨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的心髒正在胸腔中瘋狂地跳動。
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她覺得自己終于摸到了正确操縱武裝色和見聞色霸氣的門路。
疲倦地一頭栽倒在床上,聽雨将毛絨小狼仔撈進了自己懷裡,難得的一次竟然合上眼便熟睡了過去。
和七武海率領的海賊團交手,對她而言果然還是吃力了一些。
——“你是誰?剛來的麼?”比她大了沒幾歲的男孩對她俯下身,盡管背着光但仍遮不住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吃不上飯就來找我,我罩你!”
她縮在牆角,兩手抓着一塊發黴的面包,警惕地注視着對方,眼中滿是排斥。
“老大,你看她這麼不待見你,算了啦,我們走。”
男孩沒有跟從對方離去,反而友好地沖女孩伸出了手:“我叫杜慕風,這片街區都是我的地盤!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小聽雨牢記着管家最後的叮囑,并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報出去,嘴唇動了動,她的聲音格外的粗啞。
“桀潇,”她低聲道,“桀骜不馴的桀,潇潇灑灑的潇。”
如果她是男兒身,這可能就是她的名字。
她的父親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桀骜不馴的枭雄。
可惜她是女兒身。
女孩低垂下眼,雙眸中跳動着晦暗的神色。
縱使是女兒身,該報的仇也是要報的。
“桀潇?”男孩打量着對方孱弱的身形,哈哈大笑着,他從懷裡摸出了一個肉包子遞去了女孩的手上,“這個給你!”
“我不要,”饑腸辘辘的女孩硬氣道,伸手推拒,“我根本不認識你。”
“你總是需要朋友的,”杜慕風年紀小小卻很老成,他把肉包放在了女孩的不遠處,“我一直在前邊的街角,那兒有我的人,改主意的話,可以去那裡找我。”
男孩對她笑得很溫和。
“放心吧,我會保護好我的人的。”
女孩并沒有去理會他。
不過男孩卻俨然将她當做了自己手下一般,時不時讓人給她送點食物,又帶頭打跑了幾個想來找她麻煩的流浪者。
“杜慕風啊,”有個瘸腿老丐這麼和她絮叨,“就是個瘋子,不管誰都敢去打,惹了他那些跟班,他可以拼着命去把對方往死裡揍。”
女孩一身的傷,嘴裡塞着一塊從野狗嘴裡搶下來的排骨,坐在牆角靜靜地聽。
男孩還教她怎麼去找到有食物的垃圾桶,怎麼從流浪狗的嘴下逃脫,怎麼躲避可能的潛在麻煩。
女孩默默地看着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了後來的習以為常。
他甚至教了她如何和人“打交道”。
“你這樣長相精緻的小女孩,其實根本不用過得像我們這般累。”
男孩将她帶到了一條街上,表情略有些躊躇。
“裡面有很多大叔,不過你别和他們去打交道,你會吃虧。”
聽雨不太懂什麼叫“吃虧”,但她很信任男孩,所以她就隻是點了點頭。
“你去對裡面的那些漂亮姐姐賣個乖,她們會給你一些吃的。”
女孩皺起了眉。
她身為西門家大小姐的驕傲不允許她做出那般搖尾乞憐的事情。
“沒關系,但凡有我一口飯吃,自然不會少了你的。”男孩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願,大笑道,“我隻是覺得,小桀潇,你太‘冷’了。明明是這樣可愛的女孩子,為什麼周身會有一股冰冷的絕望氣息?”他拍了拍女孩的背,“這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啊,别一頭埋在黑暗中,看看這陽光,還有很多很多善良的人。”
他将女孩帶去了另一條街。
街上的人都很窮,穿的都很破,味道也不怎麼好聞。
但他們都笑得很開心,見到兩人時,還吆吆喝喝地對他們問好。
小聽雨并不擅長應對這樣的氣氛,她縮在了男孩身後,局促地拉着對方的衣服。
男孩爽朗的笑,伸手在她腦袋上用力揉了揉。
“開心點嘛,大哥會保護你的!”
男孩燦爛的笑臉逐漸淡去,浮起的卻是一張布滿了血迹的少年臉龐。
“小雨···”少年喘息着,試圖抓住她的手,他瀕死的眼神中滿是愧疚,“抱歉啊,大哥沒法繼續保護你了···”
“答應我,不要···不要再···桀潇···”
少年的聲音逐漸低弱,咽氣的時候連眼睛都沒能合上。
從那對失去了光彩的雙眸中驟然驚醒,聽雨猛地坐起了身。大口地深呼吸着,她怔怔地看着空無一物的天花闆,忽然揚手,手指一撚夾住了一張撲克牌。
直直地看着那個怒如瘋癫的狼頭标記,她抿了抿唇,突然發洩似的兩指一彈,卡片帶着破空之聲飛旋而出,嗤的一聲釘進了牆壁。
聽雨抱着那隻毛絨小狼仔将自己縮成了一團。
“一個兩個的···”
她低喃。
“——都是笨蛋。”
和那小家夥住了這麼久,羅賓還是第一次遇到對方睡過頭的情況。
看着那扇緊閉的客房木門,她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去确認一下對方的情況。
不過響起的電話蟲鈴聲很快地便打消了她這個念頭。
“Miss All Sunday!”克洛克達爾不知為什麼又在咆哮,“你立刻來辦公室一趟!”
——阿拉,怎麼一大清早就亂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