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用力擦着碗,覺得有些難過。
還有些無措。
一直被人照顧的大小姐現在卻想着要去照顧别人了。
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獨立至今,羅賓很有可能會潛意識地抵觸任何過于親密的關系。
聽雨咬着下唇,默默地望着水池中的積水。
——她今晚想陪着她。
羅賓預感到今晚那頭瘋狼可能會折騰點事情出來,但她沒有想到這個“事情”竟然針對的是自己。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麼?”
當她起身時,聽雨牢牢地跟在了她的身後,分明換上了睡衣但一手還抓着那把和她形影不離的劍。
“不行。”
莫名有一種像是被人盯上了的危機感,羅賓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聽雨抿了抿唇,垂着眼,開口卻又說了一遍:“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行,”羅賓定了定心神,徑直往卧室走去,“乖,小孩子要學會自己睡了。”
——你我都非常清楚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孩子不小孩子的問題。
下意識地跟着對方走了幾步,聽雨做了一件羅賓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心高氣傲的西門家大小姐會做的事情。
她突然低頭脖子一伸張口咬住了她的衣袖,然後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羅賓瞧得幾乎目瞪口呆。
——這是聽雨第一次這樣倔強地違抗她。
直挺挺地坐在地上,女孩很用力地咬着她的衣袖,深色的眼眸裡滿是固執。
“松嘴。”
羅賓的語氣冷了下來。
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掙紮,緊緊咬合的下颚似乎松開了一些,聽雨兩眼盯着她,臉色猶猶豫豫地顯得有些不安了起來。
“松開。”
羅賓再次開口,神态卻很平淡,她甚至沒有揮手将聽雨甩開。
放松了牙床,女孩任由原本被咬住的衣袖從她嘴邊滑落。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一件多麼幼稚的事情,聽雨别開視線,從地上爬了起來,默默地矗立在原地沒有去看她。
“抱歉,”她輕聲道,偏着臉望向羅賓身側的虛空,“晚安,羅賓。”
聽到了對方給自己的稱呼,羅賓眸色閃了閃,微微側了側頭看着她,她平靜道:“晚安,”她伸手,将卧室的房門關起,女孩的身影随着關起的房門在門縫間逐漸變小,“聽雨。”
門被關上,聽雨獨身站在客廳中,昏暗的光線照在她臉上透出了意義不明的晦暗。
可能是因為睡前這麼一鬧,羅賓覺得自己睡得有些不安穩。閉上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眼看了看鐘,發現自己睡了連三十分鐘都沒到。
她抿了抿唇。
翻身,下床,她走到門前,想要伸手時卻又停住。
她不自覺地撚了撚指。
輕輕拉開了門,她靜靜地注視着倚在門邊靠着牆盤腿而坐的女孩。
聽雨抱着劍守在門前,像是睡得很熟,她閉着眼,呼吸平穩。
羅賓終究還是在心中歎了口氣。
“去床上睡。”她淡淡地開口。
似乎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聽雨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羅賓深深吸了一口氣。
“去我的床上睡。”她簡單地道。
眼皮動了動,聽雨沉默地站起身。
羅賓往旁側了側身子讓她進來。抓着劍,聽雨一言不發地進了卧室又熟門熟路地來到床邊,像往常那樣,她很拘謹地隻睡了窄窄的一條邊。
然而這次,羅賓沒有再如同之前那樣逗她讓她靠近一些了。
兩人睡在床上,中間像是隔着一條鴻溝。
耳畔傳來了細微的呼吸聲,羅賓垂下了眼,有些想不通聽雨究竟是在堅持什麼。
——自己那時候是失态了麼。
那樣慌亂地拉着她想要逃跑。
閉上眼,她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像是被人看到了什麼弱點的感覺。
——哪怕,那頭瘋狼表現得似乎對她沒有惡意。
至少目前而言。
思維有些飄散了出去,她隐約聞到了一絲像是檸檬蜂蜜般的清甜氣息。
——真是···給人添麻煩的小家夥···
連天的火光将天際染成了血色。
【活下去吧!羅賓!】
——不。
【羅賓,快逃!】
——不。
炮火紛飛伴着硝煙四起,濃烈的煙熏火燎嗆進氣管後會讓人激烈地咳嗽。
【往前跑,别回頭!】
凜冽的寒氣裹住了巨人龐大的身軀,高瘦的身影在向她緩緩逼近。
【往前跑,别回頭!】
——不!
羅賓突然睜開了眼,喉間滑動了一下,她盯住了眼前的白牆像是繃緊了神經。
她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了。
一幕幕不願回想起的動亂還在腦中繼續播放着,她抿緊了唇角。
她也忘記自己上一次做這樣的夢是什麼時候了。
果然是因為白天的——
身後緩緩貼過來了一股熱源。
思緒被驟然打斷,羅賓下意識地收緊了後背,一時間竟是做好了戰鬥準備。
“别怕···”
聽雨的聲音很輕地在黑暗中響起,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試探性地在她身上碰了碰,然後小心環住了她的腰。
“有我在···”
女孩在她耳邊小聲道,一手勾過,居然将那把價值一億三千萬貝利的劍塞進了她的懷裡。
“I can protect you, my senorita.(我是可以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