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快的曲調在房間裡回響,司珈晔哼唱着《勞動最光榮》,從容不迫地把一隻手臂伸進對應的袖管,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袖口即将出現的那隻左拳上,絲毫沒有察覺到衣擺邊緣與地闆之間的間隙裡,多出了一隻黑色的皮鞋。
那是隻男士皮鞋。
一隻皮鞋、兩隻皮鞋、一雙腳、再到褲腿、膝蓋、衣角、皮帶。
它們由少到多逐次闖進司珈晔的視線。
在這雙最先出現的黑色皮鞋的腳跟後方,尾随着一雙雙黑色布鞋、家居拖鞋、紅色高跟鞋、兒童運動鞋……
它們從司珈晔看不見的角落裡出現,這些鞋和它們的主人無聲無息地走近她、正對她、經過她、略過她、直至站定在她面前,與她共享一片月光。
司珈晔愣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大腦一片混亂。
咚——咚——咚
敲擊地面的沉抑聲響,剛好三聲,不多不少,不急不緩。
餘光中多出一根正在扣擊腳下瓷磚的木棍,一上一下,穩健有力,就如司珈晔此刻正在跳動的心髒一樣。
咚咚咚——
似是在催促。
不對,仔細一看,準确來說那并非木棍,而是一根拐杖,因為緊挨它的是一雙老年人專用的布鞋。
從敞開的衣襟向外看,完整看見的隻有領頭穿黑色皮鞋和灰色西裝褲那家夥的下半身,其餘在他身後的,隻有各式各樣的鞋子。
司珈晔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眼前的景象因自己的沖動銷聲匿迹。
她格擋掉所有來自外界的噪音,以防被幹擾,她甚至強迫自己屏住呼吸,隻為了能夠全身心投入,一睹真容。
輕顫的呼吸聲在耳邊被無限拉長,司珈晔目不轉視,控制着氣息的起伏,将所有沖口而出的激奮之語堵在喉嚨裡,指尖因激動而輕微顫抖,她暫時無法控制,隻能祈禱對方不會因自己的失态而一走了之。
司珈晔伸出去的左臂僵化在空氣中,撐住衣領的酸痛右手正在躊躇該如何是好,無法做出決策的它們被主人暫時抛諸腦後。
她能感覺到處于視野盲區的身後也伫立了不少家夥。從人數上來看,應該就是死去的他們吧?
那麼按照穿着分析,眼前與她正對而立的鬼就是這棟昆南樓的主人譚隴富咯?
司珈晔正在猶豫,她要排除一萬種可能性,才能把對面的家夥判定為鬼。
也許是陳誓霖他們找來捉弄自己的臨時演員?不對,昆南樓這種地方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靠近,更别說是七月半的午夜十二點。
可是,如果錢給夠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
司珈晔差點撓頭,這是她的習慣,一糾結就會這麼做。
算了,是與不是,不妨試問一遍。
眼前的家夥們還未離開,她抿了抿幹裂的嘴唇,試探性的咳嗽一聲。
“咳,那個……來者可是泷源旅遊公司的董事長譚隴富?”
問題脫口而出後司珈晔就有點後悔了,如果對方确實是鬼,那麼他是否聽得懂人話?
可是她也沒有進修過鬼語啊,兩者語言不通很容易造成尴尬局面,萬一對方耍點小性子不樂意在這裡待了,不通鬼語的司珈晔也挽留不住啊。
令人意外的是,對方并沒有給出答複。
“咳咳,你是泷源旅遊公司的董事長譚隴富嗎?”
司珈晔有意打破僵滞的局面,因此這次的音量比先前高出幾個分貝,她甚至能在原地聽到自己的回音。
半分鐘過後,還是沒有回應。
氣氛逐漸緩和,司珈晔放下酸脹的右手抓耳撓腮,她搞不懂對方的心思,就算他聽不懂人話,随便應一聲總該會吧?
“嘶——”她從外套下探出腦袋窺看。
難道是這譚隴富心性太高不把她放在眼裡?
開什麼玩笑,你是這的老闆我又不是這的員工,你是我老闆我也懶得猜,誰跟你玩呢,我還要幹正事呢。司珈晔無語凝噎,在心裡表達不滿。
呃……
難不成是……
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那個啥……”她斟酌片刻後出聲探問,“Ara you Mr.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