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聽着裡頭的宮監拍門呼救。
尋桃那彌漫心頭的火氣登時下了不少。
扳着手指算了算,她遭他們關柴房裡不下兩個時辰,來時天還亮着,出來天都黑了,不将這兩人鎖上一晚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生怕卡不嚴實,她又多添了幾塊,直至将門把卡得緊緊密密才卸下口氣。
見着那木門紋絲不動,她心裡就越是暢快。
慢慢的,現在他們就會知曉,什麼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長長籲了口氣,尋桃望向顔玉書,緩聲道:“回去吧,讓這兩人好好相處啊!别放他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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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格扇門,顔玉書沉沉歎了口氣。
屋中陳設有些微老舊了。
桌椅油的漆早已脫落大半,上頭磕着碰着不少缺口。因天氣悶熱,宮人通常會在庭院樹下納涼,這會兒,庑房中還未有人回來。
他緩緩坐下,褪去一半衣衫開始檢查傷勢。
肩畔及右胸處皆是青紫了一片,瞧着煞是駭人。
舊患未好又添新傷。
但這些年他也習慣了。
比這嚴重的傷都有過,比起來,這些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他正要和衣睡下,房門溘然哐當一聲遭人從外頭踹開,直直撞上牆壁發生好大的聲響。
再回眸,便目睹褚尋桃抱着一個瓦罐大搖大擺進屋來了。
她不是早回去了?她又來作何?!
見那少女一襲鵝黃宮裙,墜在腰間荷包上的小鈴随着舉動叮叮鈴的響。大抵是走得有些急,她雙頰泛紅,腦上發髻淩亂,額前發絲亂糟糟的,甚有幾縷青絲黏在了臉頰上。
鬓邊的簪花也歪斜下來要落不落。
他還未來得及張口,那少女左腿一拐,一腳就将門給踹上了。
砰一下。
又是一聲悶響。
夜深人靜,又是四下無人。
顔玉書腦中的警鐘再次敲響,想到她在柴房裡那越界的舉動,他下意識往後頭挪,“你……”
他話才起了個頭。少女大步向前将手中的瓦罐一放,便是一聲幹嚎:“顔玉書!”
顔玉書迅速拉過薄被将自己身子捂嚴實,似條毛毛蟲慌不疊地往後挪動。還未反應過來,褚尋桃便已然于床鋪前駐足,就那般杵着,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他正要張嘴,她又往前一步在床鋪邊坐下了。
一條腿曲在床鋪上,探身将他揪了回去,就那般一言不發,速速剝掉了他裹在身上的薄被。
“……”
“……”
四目相對,唯剩一片死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是顔玉書先反應過來,再次發出了貫穿耳膜的嚎叫。
*
這人啊,不受點教訓總不會長記性的。
受了還不長,那就多教訓幾次。
尋桃如是想道。思及此,望向床鋪上被她用手帕堵了嘴的人,她終于滿意地颔首笑了。
終于安靜了。
那小太監眉頭緊皺着,眼眶漸漸泛起潮紅,連臉都一同紅了。尋桃從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她了然一笑,素手微擡輕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吧,此處隻有你我二人。”
畢竟,若非有她在,關在裡頭一晚上的人就是他了。
然而話出口,她就遭那太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嗐。
客氣什麼呢。
她又不會嘲笑他。
說來,若不是因為良心不安,她是絕不會再跑雜役房來的。
回長康宮後用完膳分明洗漱完将要歇下了,忽想起這死太監來,一想起便是心慌和不安交雜,緻使她卧于床上翻來覆去硬是睡不着覺。
若說管他,人不領情也是白搭,若說不管,這傷又是她一手造成。
加之,她不是棄性命于不顧之人,她亦不嫌命長,最後還是決定帶上藥酒來一趟。
生怕來晚,她一路走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