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隻飛箭破風襲來,并沒有開挂的顧絮打算勉強中個一箭,打了這麼久她也累了,該收拾收拾回家了,中箭後流血過多不治身亡,多麼自然。她屍體丢哪裡都想好了,可偏偏總有人不如她所願。
陌成君是突然出現的。他沒有穿敵軍的铠甲,目标不太,黑色的玄衣束身,倒是看不出來沾了多少人的鮮血,但身上的血腥氣隻多不少。
一劍斬斷飛來的箭羽,修長挺拔的男人單手環抱住她的腰身将她整個人放置身後。對面城牆上的伏兵似乎看出了陌成君的身份,飛箭驟停。但這個時候,随着女君一路逃亡的宮人已經死傷大半。
顧絮皺着眉頭,陌成君二話不說拉起她往後面的宮殿裡走去。顧絮被拉扯着邁出一大步,她忽略掉心中那一點點違和感,刻意說道,“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話音落下,男人腳步一頓卻沒有開口說話。他的俊臉隐在黑暗裡,整個人氣息沉重而壓抑。
“怎麼不說話?”顧絮隻覺得新奇,她抽了抽被握住的手,但是沒有抽動,隻能放棄。
半響,男人沙啞的聲音才響起,“我怎麼可能會殺你。”
“哦,為什麼?”顧絮輕笑道,“難道也是像宣王那般,想金屋藏嬌?”
宣王曾是她們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個皇族旁系。在老國君還在世的時候,差一點就被選入過繼皇室入住東宮。隻是在此之前,他閑聊同旁人玩笑了一句想要将長公主金屋藏嬌,于是第二天,就被人發現吊死在了房中。
陌成君往前走了幾步,沒有一絲溫度的臉顯現出來,一如既往的英俊堅毅,還是記憶中熟悉的模樣,隻不過這一世眼角處留了一條細小的疤痕,遠遠看上去像是一顆淚痣,将他以往冷峻的容貌突出幾分凄美。
“不會。”空曠的大殿裡,男人沉重的聲音幽幽回蕩。“我對殿下之心,忠誠可見。”
顧絮怔了怔。
陌成君的真實身份,她其實早就一清二楚。
出生北國皇族,卻被迫參加暗探組織,進入盛京之前,也還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棋子。五年的時間,他表面上是長公主的奴仆,實際上卻利用了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充分使用長公主的人脈,三番五次精密部署,不僅拿捏住了遠在北國的父君,還一手策劃這次兵變。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忠誠,這就特麼離譜。
“你要帶我去哪?”
“出宮。”
顧絮停下腳步,掙脫開男人的手,毫無形象的坐在宮殿外的台階上,在男人回頭的瞬間,冷聲開口,“我不走。”
外面的打打殺殺聲都還沒有停,男人的眉宇間也尚存着幾分焦躁,可他還是耐着性子,低着聲,像哄孩子一般哄着她,“殿下,據我所知,您其實并不喜歡被束縛不是嗎,也從不愛權勢,王位對你來說不過是厚重的枷鎖。盛京之外,還有更秀麗更廣闊的萬裡山河。你難道不想出去走走,看看?”
顧絮心說她一點也不想。
這一幕對差一點就成為女帝的柳如糸來說,十分諷刺。對于顧絮,也驚奇無比。剛從祭司大殿下來,她依舊盛裝,樣子如往常一般美麗。她想着,這些年來,自覺就沒幹過幾件好事,完全按照亡國君的命運軌迹走,對内嚣張跋扈,對外殺人不眨眼。
将陌成君帶在身邊,完全是為了在他做錯事或越過界時及時動手打罵,報那前九十七世的血仇。
她最兇惡也最直白的樣子,全花在這人身上了。
怎麼回過頭,陌成君還要救她呢?不是心理疾病都幹不出來這事吧,真是越想越奇怪。
“陌成君,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顧絮皺着眉道,随後又連連否認,“怎麼會呢,我對你從不算好,三番兩次打得你爬不起來,一趟就是半個月……”
“我心悅你。”
顧絮的話聲戛然而止。
她眼睜睜的看着男人屈膝單腳跪在她面前,姿态卑微,帶着某一種渴求,幽深的眸中滿眼希冀,“我心悅你,想和你在一起。榮華富貴和權勢都不算什麼,你若放得下這裡的過往,我便給你我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