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山輕笑了一聲。
“從來就不會認真聽别人的話。”他聲音裡都透着冷酷,“你覺得你是喜歡他嗎?喜歡,你就不會做這些事情傷害他。你隻是想變成他。”
“我再說一次,離他遠一點。”
……
又是沉默。像是被他的警告震懾住。鏡頭久久沒有動彈。
陳長見低垂着眼睫,不自覺間,指節被捏得發白。
她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單憑網上的那些照片,和那一次出去的聚會嗎?
心裡更可怖陰森的念頭伸出了觸須。陳長見想起她每一次笑的樣子。
“什麼溫柔……紳士……剛才咄咄逼人的是誰?”她的嗓子發緊,透露了實在的緊張。
“你不也沒想告訴他嗎?你隻想用這件事吓住我。”
“真俗氣。大家居然還喜歡你這種人。”
那些巷子很靜,說話聲清晰無比。陳長見手指卡在按鍵上已經有些僵,他快聽不下去了。
本以為就要結束,又響起聲音。
“學長說什麼都好像很有道理一樣,你以為你就是喜歡陳學長?你隻是覺得他和你很像。不是嗎?”
站在那的人等了很久,陳長見也等着。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雷。
屏幕傾斜,照着牆角。
界面在輕微的顫抖,一片淩亂,追了上去。
陳長見眉頭越皺越緊,一邊思考着,一邊告訴自己冷靜。而不安的感覺驟然爆發,就像跌進一個深淵。
這時聲音蓦地變大,刺得他下意識就要把耳機拔出。
“你覺得隻有陳學長和你一樣,接受這麼多人的折磨。所以你才不斷靠近他,你隻是太孤單了而已……”
對面沉默了很久,鏡頭也趨于穩定。
陳長見盯着屏幕,瞪到眼前泛起了黑點,他一直等着。
過去了很久,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
周秋山終于說:“對。”
……
視頻已經播放了兩遍。最後的畫面靜止了不知多久,所有的噪音又湧入他的世界,陳長見倏地回過神來。
他朝聲源看去。高跟鞋打在地上每一步都底氣十足。
兩個大人停在後門沒有進來。蒲歡講話的聲音一停,所有人都朝後門看去。一個氣質堪比明星的女人,戴着墨鏡将人隔絕千裡之外。
黑衣裡套着長紅裙,昂貴的高跟鞋一步也沒有踏進教室。
“我的天……這是?”徐正志爸爸立刻就想往後搭腔。
範海站在她旁邊,陳長見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理清思路。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什麼都還沒說,陳長見瞄了眼牆上的時鐘,朝門外走去。
範海朝蒲歡招了個手。
“各位家長,麻煩大家久等了,我的數學方面的講解由蒲老師代理,六點後有需要一對一交流的可以來主任辦公室找我,見諒。”
話一落,不滿聲瞬間炸鍋。陳長見已經走出了教室。
還是冷冽的風。與早晨的不安不同。
“先什麼也别說,等會進辦公室。”範海歎了口氣,又朝後門看了眼陳長見,把他攬了過來。
陳長見怎麼也想不明白。
被人曝光也好,被人跟蹤也好,他一向習慣冷靜分析再做出判斷。
但現在沒有時間了,馬上就要被質問。他的腦子很亂。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那個視頻,也不是為什麼從頭到尾周秋山都不告訴他。
多久?為什麼?都不該想。
而是他到底要怎麼辦?
不管有沒有剪輯的痕迹,但是現在發過來的。
目的會是什麼?隻能是讓他遠離周秋山。
他不能信。
他知道。
眼睛被風吹得發痛,他眨了一下,餘光瞟向移動的欄杆外。
那樹下沒有人。
第一次想和周秋山搞好關系,沖上去試探還被他嗆了一句。那時他在想,如果也有人在那裡等他多好。
喉嚨湧上一絲酸,他捂着肚子停了腳。胃在痙攣,痛得額上的汗密密冒出。
“怎麼了?”範海問到道。
“看到了?”
信步走在前面的女士則優雅地回過頭。
陳長見愣了一瞬,然後猛得擡頭,盯着她。何萱已經把墨鏡摘下,蒼勁蠱惑的眼睛如掠食的鷹。
旋即,陳長見明白了。
“我真不懂你們明明這麼小……”何萱從包裡掏出一部粉色的手機搖了搖,“全部以為自己能赢?”
她輕嗤了一聲,話語冰冷刺耳:“我都不敢說這樣的話。”
陳長見腦袋靈光,愛趁口舌之快,但說話繞來繞去總能達成自己目的,察言觀色見好就收。
從進學校開始交流,範海就看上了這個小孩。他很喜歡他,這個模範生幹什麼事情都不會輸。誰都喜歡這樣的人,情願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堆給他。
但他從沒看過陳長見像這樣。
看起來走得順當,但卻像是被人抽走了中心的支撐,每一步都在飄。
葉木依坐在辦公室窄長的沙發上,她沉默着,像一隻受傷的蝦蜷曲着身子。
陳長見低垂着頭,
“對不起。”她隻看了陳長見一眼,就撲騰埋進了自己臂彎中。
範海問着:“認不認?”
陳長見深吸一口氣,他看了看周遭人的反應。
緘默,揣度,打量,輕蔑。
就像他做了一件永遠也不能被原諒的事。
他明知道這些都是錯的,卻不去制止。明知道那些危險,卻仍由關系延續,讓周秋山站在輿論的中心。
陳長見站在那卻一陣發軟,一把劍直直劈下。
他可以認,他可以接受任何鞭笞。但是不能是現在,也不能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
範海看了陳長見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忍下心似的:“你跟蹤兩個學長,随意編造他們的……關系。”
等信息篩過大腦,陳長見才從沉浸的情緒中脫離,他忽然擡頭。看見範海朝着自己身後望去:“葉木依,自己從頭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