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山離開的時間,陳長見一次消息也沒有回複。後來他不回,他也不問了。
本來聯系好的兼職他也沒去,家長會結束後何萱還找過他一次。
全然不如那天的盛氣淩人,那天她坐在一家偏僻的咖啡廳,恹恹地對陳長見說了很多。
周秋山小時候體弱,她如何獨自含辛茹苦地把他養到這樣大,如何在愛情中受到欺騙卻收拾傷痕繼續謀生。她還對陳長見說明了所有的經過,包括翼星公司的幫忙。以及他們現在面臨的威脅。
陳長見一句話也沒有說。
末了她擦了擦眼淚,把桌上的紙巾和口紅收好,劃清兩人的界線,說:“就算周秋山不怕,你也不怕。可你們怎麼知道現在的選擇是對的?”
“你們才多少歲——你真的要拿他的未來去賭嗎?”
那天之後,何萱隻留下一句“你仔細想想”就沒有再找過陳長見。而那幾天假期剛剛開始,補習班還沒上,旅行計劃還未定,徐正志向來他們都會約着先泡幾天網吧泡個夠。
他們叫陳長見,陳長見就去。
“陳哥,你不走?”
陳長見眼前略過屏幕上的花綠的界面。他看電影,一部又一部,窩着腰一直沒動。聽了詢問,隻眼睛歪個角度:“我看完再走。”
徐正志收着泡面盒子,搖頭:“服了,一直不玩遊戲在那看恐怖片。”
鄧潇一問:“陳哥你真沒事?”
陳長見扯扯嘴角:“有事你們陪我看?”
趙樹道:“靠!一晚上給我整得背後毛骨悚然的,還陪。”
“早點回去。”鄧潇一拍拍他的肩,終究還是沒忍住,“你和周哥……”
陳長見一怔。
“怎麼了?”本來已經走出去的徐正志他們又回來了。
“小矛盾正常,過幾天就好了。”
“有分歧都正常啊,說開了就好了。”
“就是。”
他們七嘴八舌的,吵得旁邊的人都摘了耳機不滿地盯過來。
“陳哥,有事和兄弟說啊。”
徐正志眼巴巴的,還想說什麼,被鄧潇一拉走了。
陳長見找他們玩就是找熱鬧,人一走安靜下來,他才發現腦子裡沒有劇情的印象。
他也不管,連播了好幾部,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醒來眯着眼睛看到黑屏。等了一會,他走了出去。一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仿佛整個人都被抽了回來。
走在徹底沉睡的城市中央,他關了免打擾,掃過一群消息。
周秋山有一條語音留言。他手指停在上方,猶豫半晌點了下去。沉寂了很久,他以為隻是誤觸。
“我回來了,在家等你。”
陳長見沒回家,他去了江邊,買了一罐啤酒,準備給自己來一個醉了也不歸。
陳長見步伐迂緩地朝江邊走去,仰頭喝酒像個醉鬼。
什麼範海,何萱,葉木依,周秋山,現在都變成了一個符号。或輕或淺地出現,消失。
遠而缥缈,與他無關。他不傷心,也不憤怒,如當時一個人在外公過世後又去考試一樣。
這樣的心情會一直延續,然後被他用别的事逼到沒有空隙,再若無其事地覆蓋過去,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應該會是這樣——如果沒有在那塊巨石上看見周秋山的話。
陳長見擡手臂的動作停止。他愣住,視線落在周秋山的眼底,他确定自己真的看見了他。然後往身後掃一眼背後空蕩的馬路,準備跑掉。但還沒來得及,已經被人叫住。
“陳長見。”
身體一僵。
周秋山在江邊等着,就像知道自己會來一樣。
陳長見還是走了下去。
周秋山什麼心情他已經看不出來了。
他手臂麻,腦袋亂,像怎麼也理不清的線團被驟然淋濕。
“你至少要回消息。”
“嗯。”陳長見瞄了眼他的臉。顴骨那裡青紫一片,“打架了怎麼上鏡?”
他最擅長說着無關痛癢的話。
周秋山沒接他的話茬,隻看着他。
陳長見站在他旁邊,默然片刻,他最終低下頭:“你……”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對不起。”
“……”
陳長見沒動,頭頂的呆毛仍然被風掀着。依舊是這樣,他開口,他說話,周秋山不說,然後道歉。
究竟是為什麼,他們要在這裡互相道歉。
“周秋山,我一點也不了解你。我應該生氣,但是我現在一點也氣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