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說了什麼陳長見已經不知道了。接下來的環節他的視線一點不敢往周秋山那移，隻是感覺自己應該答得算不錯，還逗笑了好幾回觀衆。

一切體面在下了台後他随手就和着玩偶服一起丢掉，慫得直想跑。

但偏偏有人拽住他。

陳長見原本的衣服濕透了，叫他幫忙的學弟人挺好，直接給了件一套新的衣服給他，就是陳長見穿着有些大。明明學弟瞧起來和他差不多高。

學弟叫思成，說道：“早知道就找學長你了。剛才吓死我了，我還是高估自己了。以為戴着面具就不怕了，結果還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但我們剛才的劇本上寫的是五年啊，學長你怎麼改了？”

陳長見輸手機号的手頓了下，道：“記錯了。”

加上聯系方式，陳長見急着走。學弟笑着說：“學長還是和周秋山關系那麼好啊。”

“什麼？”

“我想起來當時你們演出啊，看起來關系就很好。這衣服還是他助理讓我給你的。”

他直奔古德他們原本在的那間房。古德正幫學妹嬉皮笑臉地移着器材，看見他大驚失色：“你去哪了？”

陳長見叉着腰，平順呼吸：“去幫了個忙。”

古德把東西放下：“我和學妹還正找你呢。我們待會去之前的聚餐的四季福怎麼樣？”

陳長見正要推脫，身後卻又有人叫了他。一轉身，不認識的工作人員道：“老師，周老師在等你。他說他有事和你說。”

身後的古德很懵逼。

陳長見腦子亂作一團，他手搭在脖頸上思索。

“他讓我一定把你帶過去，不然他自己來。”

怎麼還威脅上了。

古德驚詫道：“我靠？你不會惹事了吧？”

學妹說：“不會吧，是周秋山嗎？他人挺好的，老早就來了，我們志願者的待遇也很好呢……”

陳長見扶額，說：“是老同學。你們去吧，有點事。”

陳長見跟着過去的時候周秋山剛下台，還在和人商量事情。

周秋山朝他招手示意，陳長見走了過去，順帶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打量了一番，和記憶中的少年對位。

他看起來長高了不少。一身簡約明亮的白襯衫，妝容清爽接近沒有。恍惚間，陳長見又看見了當時拍南遠宣傳片時的他，問出“你不也知道嗎”。

似乎一點沒變，又似乎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周秋山瘦了很多，看起來顴骨更高，原先對付大場面就遊刃有餘，現在更甚。說笑不再帶有間歇默然尴尬，離開的人都眼帶笑意和崇拜。

陳長見方才想了一堆客套的話語，真站在他面前卻開不了口。

回憶像突然開了閘門。綠樹掩映下，翻飛的襯衫，觸碰時指尖的輕顫，還有他熟睡的側臉……一樁樁一件件都堵在心裡。

陳長見深吸一口氣，周秋山正巧解決了旁邊的事。似乎才看見他來了，他沒有什麼表情說：“這邊。”

思成還站在待機位上，瞧見陳長見路過，又向他打了個招呼。周秋山瞥了一眼，陳長見跟着看過去。

“加油。”陳長見對他說。

學弟才19歲，對這些事還充滿了幹勁。他好意地随口勉勵。

思成果然滿懷熱情地點了點頭，然後被學長身後深黑的眸子凍得從頭到尾打了個冷顫。

進了休息室，關上門，陳長見猶豫片刻又上了鎖。轉過身正好瞧見周秋山望過來。

“坐。”

陳長見就像聽見導師命令似的坐了下來。周秋山倒了杯水，擱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後在他旁邊坐下。

兩人挨得不算近，但陳長見感覺要窒息了。他清了清嗓子，想了許多話卻說不出口。明明是周秋山叫他來，卻遲遲不開口，他隻能挑最近的說起。

“最近還好嗎？”他恰好轉眼看周秋山，撞上他的眼神，陳長見兀的轉了回來，盯着自己的手心搓了搓。

“嗯。”他端起了水杯，朝他遞過去，“還在東大上學？”

陳長見接過：“生物學博二。”

相對無言間，他腦子一片空白。于是拼命地想過去的事情。

他又記起最初和周秋山鬧矛盾的那次，他們面對面坐着，道了歉然後他們和好了。

“我聽鄧潇一說你回國好久了，還習慣吧？”

問的什麼狗屎話。陳長見扶額。

難得，對面淺淺“嗯”了一聲。

他想起來以前每當他說錯話，周秋山都會嗆他兩下。陳長見斂眸，手機又震了下，他瞄了眼及時雨，古德問他需不需要救命。陳長見對着損友無話可說，但也正好有了個由頭，他斟酌後道：“那個我……”

“要走了？”周秋山朝他看去。

陳長見看着他，張口卻說不出話。他慢慢耷拉下來，視野裡出現一部手機：“能留個電話嗎？”

陳長見還沒說話，門突然響了一聲，外面的人嘗試扭了下去，卻發現打不開。問道：“周老師，還沒換好衣服嗎？時間很緊哦。”

周秋山沒有回應也沒有動彈。

這是非留不可了。

周秋山接過手機，晃了眼數字就打了一個，聽見通了之後他朝門口走去，冷言道：“别再弄丢了。”

從活動中心出來，陳長見思索着要不要回實驗室，消息就來了。

連續兩條新的聊天框彈了出來。

先是學弟思成問他有沒有事，剛才周學長叫他的樣子不太友善。

陳長見先回了他，平複心情。又看向另一個棘手的。

【好。】：你有東西忘在我這了。

這人的名字怎麼回事？

忘東西？他剛剛什麼都沒帶。

【嗯。】：我現在來拿？

【好。】：我已經走了。

這速度倒是快。陳長見思索了片刻，打了幾個字。

【嗯。】：要不郵寄嗎？

【好。】：我很忙。

【好。】：周六晚有時間嗎？

【嗯。】：行

陳長見一直都一個毛病，不來感覺做實驗就不順，雖然菌能不能長對和他的心情沒有半毛錢關系。但他這兩天格外不順，不順到看見人就想揍。

特别是剛剛談上戀愛，張口閉口“親親”與“愛愛”的古德。

“你能不能談了戀愛就别找大老爺們陪你吃飯？”

“還不是我女朋友有課。我在學校最後的日子了，你就在附近都不能來陪我吃個食堂？”古德又抓起勺子往不斷巴巴的嘴裡送一口，“你看消息沒，明天徐狗說有個電影的首映，那個大導你不是很喜歡嗎？”

“我有事。”

陳長見說完對面好一陣沒聲音，他擡頭瞧見古德審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