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呀,他第一個到的,我第二個。”學委扭頭一看,“咦”了聲,“不知道去哪兒了。”
“好吧。”談扉明掃了兩眼書,都是些英語讀物和畫冊,“這些書搬哪兒去?我幫你拿一些。”
“辦公室,老班說下一屆繼承咱們班的圖書角。”
“行,走吧。”正好班主任找他有事,談扉明自覺搬起下面那堆精裝的死沉的畫冊,和學委一前一後的走。
走廊裡堆滿了書,今天是周末不上課,自由的畢業生們便撒了歡兒。幾個人疊成一排打鬧的,在樓道擺pose合影的,拿着禮花筒大聲密謀給老師準備驚喜的……談扉明從人群中穿過,望着每間教室裡一格一格斟滿陽光的窗戶,明明滅滅,感覺自己像在一列飛馳的火車上。
每個乘客都享受着青春裡最自由肆意的,一場與過去的自己與風景道别的盛大狂歡。
郝天賜進教室後就把書包一丢,加入教室後排疊羅漢的一坨男生之中,最後一個壓上來的陳舒堯破壞了人塔,幾個人扯着嗓子喊着“卧槽”歪歪扭扭倒去,不知撞了誰的桌子,桌上的東西稀裡嘩啦流了一地。
郝天賜坐在地上“哎喲哎喲”捂着腰,手拄着本習題冊,因為掌心有汗,封皮都沾手上了。
他笑着演示自己有懸空取物的魔法,幾個觀衆莫名其妙嘎嘎樂了一陣,直到習題冊掉了,郝天賜才笑着撿起來。
他翻了翻,扉頁赫然寫着沈欲忱的名字,便一骨碌爬了起來,把書皮擱身上擦了擦。
沈欲忱特别愛幹淨,知道了不得揍死他。
“起來收拾,一會兒沈欲忱來了怎麼坐。”他踢了腳陳舒堯的屁股,把靠窗的兩張桌子扶正。
幾個人蹲地上胡亂撿一通,其中一個男生“诶”了聲,從椅子角撿起一個白色信封,“這誰的情書啊?”
“哦哦哦?”幾聲語調起伏的起哄聲随之響起。
“我看看。”陳舒堯搶過來翻了翻,信封還是燙金的邊兒,看着特精緻,背面還用紙膠帶貼了一隻深藍色不知道什麼品種的幹花。
眼瞅着陳舒堯就要摳粘好的封皮,郝天賜抽了過去:“你玩兒嗨了啊,又不是給你的,幹嘛拆開。”
“嗨,我就好奇嘛,說不定是凳子的。”陳舒堯指的凳子,是跟沈欲忱桌子隔着一個過道的男生。
“不是,凳子啥德性會有女生暗戀他啊?我看這是沈欲忱的,他喜歡藍色嗎,這肯定哪個女生給他表白呢。”說完,郝天賜将信塞到沈欲忱桌兜,想了想,又害怕誰再給撞掉了,還特意塞到桌兜一摞書的夾縫裡。
陳舒堯看在眼裡,“切”了一嘴,兩手枕在腦袋後面又去跟别人玩兒了。
郝天賜把那些書又往裡塞了塞,确定卡得緊巴巴不會掉出來,餘光忽然瞥見旁邊桌兜有個黑色的禮盒。
“嚯。”他站起身拍拍手,“這一個個的都憋到畢業才開始表白是吧。”
說罷,他跑回自己課桌,仔仔細細收拾東西。
談扉明去辦公室後就被老班叫住了,下周四就是畢業典禮,好幾個本市媒體還要來做報道直播,學校很重視,打算從今晚就開始彩排。
他和幾位負責老師對完流程,逐字逐句打磨好發言稿,出辦公室也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談扉明呼了一口氣,慢慢下樓梯往班裡走,感覺身心疲憊。他實在是怕麻煩,但是學校把這個光榮的位子給他,那他就得做出彩。
這會兒的校園靜悄悄的,站在高三班級的走廊上,看着眼前的光景,談扉明還是不可避免愣了幾秒。
剛才還亂七八糟的走廊,這會兒隻剩下值日生拿着拖把滑過的幾道水痕和滿地金黃的陽光。方才還亮堂的吵鬧的教室,有幾間都熄燈鎖了門,隻有個别人還在打掃衛生。
這感覺像是春節後的家,耳朵邊還回蕩着熱鬧的人聲和噼裡啪啦的煙花聲響呢,節日和節目卻早已經結束了,人,也就剩他一個了。
談扉明加快步伐走進班裡,萬幸門還沒有鎖,擦黑闆的男生見他還在,打了個招呼。
談扉明在講台邊站了會兒,看着熟悉的教室。他發現儲物櫃上的綠蘿空了幾盆,應該是有人帶走了。
“你有東西忘拿了嗎?”男生問道。
“嗯……其實是不知道我桌子是哪張。”談扉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脖頸。
“嗨,你早說啊,最後面靠窗那個。”男生拿着抹布指了指。
“謝了。”談扉明順着看過去,發現旁邊的桌子上還堆着書,他邊走過去邊問,“我同桌是誰啊?”
“沈欲忱。”男生端着盆朝他說,“你倆不是一直同桌嗎,你走了之後他也沒換座位,一直坐在那裡。”
談扉明站在兩張桌子前愣了下:“這樣啊。”
他拉開椅子,坐在自己位置上發了會兒呆,拿起沈欲忱桌上的書随便翻了翻,裡面掉出幾張便簽紙,寫滿了英語單詞。
沈欲忱的筆記做得挺整齊,也很簡潔,筆記不多,劃重點的彩筆一水兒的藍色,看了也不知道怎麼區分重點次重點,但不妨礙沈欲忱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前三。
他自己的書早拿回家了,其實拿回去也沒翻過,跟有收藏癖一樣一直堆在牆角。
這會兒就多翻了翻沈欲忱的書,就當,懷念一下高中的日子吧。
真是……好歹也坐靠窗吧,書被撞掉了撿得多麻煩。
談扉明伸出手拍了拍沈欲忱的桌面,跟打招呼似的,又感覺這個行為挺傻的,就掏出手機想給沈欲忱發消息,但摁了兩下都沒開機。
估計是改稿子的時候沒注意電量。談扉明歎了口氣将手機塞回兜裡。
這個手機還是楊錦在初中那會兒淘汰下來給他用的舊手機,迄今為止用了五六年了,現在掉電很快。
本來美院公示預錄取名單那天,楊錦說要送他部新的,但他拒絕了。
早在十八歲生日,談扉明就下定決心不再接受楊錦的資助,他幫了自己太多,現在他成年了,正在兼職,攢一攢工資就能買一部新手機了。
談扉明的目光落在那堆書上,本來說返校幫沈欲忱搬書的,但上周去他家的時候,沈欲忱說家裡司機會幫着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