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離心奇,尋思若這花刺真容易除去,那花店老闆怎麼不除?而且據他所知,這花刺隻能一個一個地、用剪刀修剪、把尖端的刺修鈍,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可眼看夏遠山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落伍了,說不定真的有更好的方法來去除花刺。
同時聯想到夏遠山的光輝過往,以她的智謀,想必真的有新奇法子。
當即屏息斂聲,聽夏遠山介紹她的獨門妙計。
隻聽夏遠山說:“第一種,像撸串那般,把花莖放在嘴裡,手一拉,咔嚓嚓,那刺兒就跟串一樣應聲而落。”
她說着,還做出撸串的動作。
女子邊說邊演示,有模有樣,直把江離離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也分不清這方法是真是假,隻是隐約感覺自己嘴巴一痛,好似他已經開始撸刺、而花刺全釘在嘴上了。
夏遠山說完這一法子,接着介紹第二種,道:“比起剛剛的需要鐵齒銅牙,這個方法則需要一隻鐵砂掌……”
江離離打斷道:“你想用手?”
夏遠山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說:“一手握着花苞,另一隻手握着花莖,然後猛地往下一撸,刺啦啦的一聲,啧,舒爽了。”
聽者想象那個畫面,登時龇牙咧嘴,評價道:“有點慘烈……”
“确實,這倆法子一個廢嘴一個廢手。但有舍才有得嘛。”
“你來真的?!”
夏遠山挑眉,繼續搶男子手中的花,反問道:“不然呢?”
江離離連忙一手拿花,另一隻手則去擋夏遠山。
躲避間不經意碰着女子的胸脯,江離離整個人觸電般跳起身,面上狼狽,可語氣莊重,說:“不用了!我覺得帶刺的花更有感覺!不用夏姐姐撸花了!”
他說完,立刻注意到有幾個路人在觀望着他們,有幾人甚至面帶微笑,顯然是覺得二人行為可笑。
那夏遠山忍俊不禁,江離離則當即羞得面紅耳赤,用花擋着臉,又坐了回去。
他餘光看到女子扭頭看着自己,心下好不窘迫,便轉移話題,道:“你說……為什麼越美的花,刺越多啊。”
夏遠山笑眯眯道:“聽過一句話嗎?美貌,配任何一張牌都是王炸,唯獨單出是死局。”
言外之意便是那些刺是鮮花的伴生物、是美貌的剛需,因着那刺,花才給人驚豔的王炸效果。
江離離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面上有些古怪,低聲道:“所以,這些刺是他們的活路?”
“算是吧,要是沒有這些刺,他們可能都無法長大。觊觎他們美貌的人太多了,總有人想先下手為強,趁着還沒綻放時挖回家,可這些花天性肆意張揚,哪能忍受那般屈辱的對待,就算不被折磨緻死,可能也會抑郁而終。”
“越美麗,面對的威脅越大,需要的刺也就越多……越鋒利。”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江離離扭頭,直勾勾地看着夏遠山,問:“如果,他隻有美貌這一張牌呢?如果他先天殘疾,花莖上沒長出刺呢?”
男子說的意味深長,顯然是有什麼難言之隐在裡面。
可夏遠山沒留意其間細節,便不假思索道:“那還是别打牌了,空手而歸總比把自己搭進去的好……”
江離離呢喃道:“這樣啊……”
他低下頭,免得對方發現自己的黯然神傷。
原來江離離在用“無刺玫瑰”來暗喻自己——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一朵“玫瑰”,容貌美麗、身段優秀,不止一個人誇他是上帝寵愛、給了他頂配的出場設置。
于是,順理成章的,他從高中便走了藝術生的路,一路順風順水,進了某個知名傳媒院校。
爾後他就因着那美貌光環,把自己的生活過得虛幻又漂浮,每天沉浸在各種豔羨、垂涎、讨好、一見鐘情、一廂情願裡……二十年來,他單靠人生起點就成了人生赢家。
可直到他臨近畢業,理所應當地面試經紀公司,打算繼續享受他的色相紅利時,他的美麗世界塌了……
那一次老師帶他去面試。
老師說,這次的十幾個面試官,個個來頭響亮,但凡他跟了其中一個,日後資源什麼的随便拿,但凡他跟了其中一個,日後他何止是順風順水,簡直是平步青雲。
老師說,他領了幾百個學生參加面試,像江離離這次重量級的面試,卻是第一次。
江離離一聽,登時打起十二分精神,擺出最好的精氣神,又是搭配服飾又是打理面容的,直把自己收拾得有模有樣,隻為這人生的轉折點。
這場面試非常重要,可面試的場合卻是在一個酒店包廂。
同時面試内容也不尋常,因為面試官不需要自我介紹、台詞試講、你問我答。
他們也不問話,隻是用一雙雙渾濁的眼睛,在你的臉上、脖子上、手腕上,在你每一片暴露的皮膚上流轉,嘴裡啧啧作響,嘀嘀咕咕,交頭接耳,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