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都沒看懂我的用意,全部呆在原地。還是掌櫃的反應機敏,笑着道:“姑娘您問,在下知無不答。”
從剛一入店起我就懷疑,在這個時代,怎麼可能,有這種完全超前的商業模式出現。
想到之前春桃确實跟我說起過,這家店的老闆很奇怪,我當初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記得春桃說,老闆在結賬的時候問她:“威脅還是指腹抱?”
我怎麼這麼蠢,答案就在眼前了,我卻在剛來到這裡的時候生生錯過了。
因為他說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威脅還是指腹,而是---
“微信?還是,支付寶?”我盯着眼前的青年,眼睛不眨一下地,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個問句。
這句話說出口我居然有點後悔。心裡腦子裡全都嗡嗡的,感覺頭腦裡有點地動山搖,快要站不住。我突然有點希望他聽不懂,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秦風月剛才堆在臉上的笑容沒來得及收起來,我現在大腦一片空白。
我相信他也是。
我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着,明明就站在這裡,卻像跑完10公裡一樣有窒息的壓迫感。
我倆就這樣對視了十幾秒,春桃站在我身側,試探性喚我:“小姐?”
“你們倆先出去一下。我有幾句話同秦掌櫃的說。”我低下頭,有點眩暈。
要說啥?我哪知道。
我現在唯一的想法是不能讓容若和春桃知道。
“這不合适,萩兒你還未出閣,不好跟,跟男子獨處的。”容若看了一眼我和秦掌櫃後表示堅決反對,眼神堅定。
那晚一起在西華門上看夕陽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句話?我想這樣問他,但倏地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像特别咄咄逼人,不好。
我沒有說話。
沉默。四個人中唯獨我呼吸聲最重,突然覺得此地閉塞,帷幔好像要壓過來将我裹住。
我在等老秦說話。
“原來我與姑娘是舊相識了。”秦風月緩緩起身,不緊不慢,隻這一句就給了我問題的答案。
我腦子嗡的一下,此時此刻,我其實應該有無數個問題要問老秦。
他從哪來,他什麼時候來的,如何來的,來了多久了,是否還有别人,怎麼回去,為什麼會來。
太多了。
我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麼答案。
我不知道,萬一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我會不會崩潰。
我不能崩潰,至少,不能這一刻,在這裡,崩潰。
做了幾個深呼吸,我擡眼對上容若的眼,看到他滿眼的擔心,其中還夾雜着,疑惑、不解、和,難過?
我是真的沒有氣力了。
于是我沒有應秦掌櫃的話,轉而對容若說:
“容若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嗎?”聲音像飄在半空,我也像飄在半空中。
我甚至不敢回頭看秦風月一眼。
逃也似的離開了。
怎麼回的家,我屬實記不清了,隻記得,我走到店門口後,回頭望向老秦,看到他意味深長地朝我點了點頭。不知作何用意。
将我帶回家安置好後,春桃說容若沒走,一直等在前廳。
我蜷縮在被褥裡,在發抖。
做夢也想不到能遇上這種事。但其實半年前,我做夢也想不到,去趟西藏旅遊,竟能生出如此多事端。明明在上海,我跟男友連婚房都訂好了,現在卻将我困在一具,未成年的少女體内。雖然偶爾,當時的我覺得自己在為一個我沒時間享受的人生奮鬥,但,誰不是這樣呢?總不能因為我偶爾抱怨生活,就将我發配至此吧?
有一瞬間,我在思考自己和老秦是不是被丢到西部世界的兩個人,我們是不是,供另一個維度的富人在消遣的養成類遊戲玩偶?
我抱着自己緊了緊,來這裡半年多,我好像已經習慣了呆在少女的身體内。如果這一切都是夢,或者說,是虛幻的,那這個觸感,也太真實了吧。
想到這裡,我盯着自己的手臂,右手上勁,使勁捏了一下左胳膊。
“啊唔”痛得我大叫。
我換了一個姿勢躺着,眼睛瞪得像銅鈴。
我突然又想趕緊知道所有結果,想要噌一下跳起來跑出去,一路跑到好再來門口,咣咣扣響已經閉店的木門闆,将秦掌櫃從裡面敲出來,到底一口氣問個明白才好。死也死個痛快。
桌上的燭芯燃燒時間太長了,起了煙。
春桃不在屋裡,我也懶得去弄。
“咳咳咳咳咳”
就這樣,我躺在隻有一根蠟燭照耀的、有煙霧缭繞的昏暗被窩裡,閉着眼想象自己與秦風月對峙的場景。這樣做,恰好可以同時滿足自己不敢去問一個究竟的怯懦,和想要一探究竟破罐子破摔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