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的心髒猛地縮緊,他别開目光,盯着地闆,沒有說話。
阿爾弗雷德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說道:“麻瓜警方會把這起案件歸類為‘意外死亡’,但魔法部必須對你母親的去世做記錄。”
“你不需要擔心,沒有人會強迫你去你不想去的地方。”
斯内普的肩膀微微一僵,他擡頭,眼神戒備地盯着他。
“你是魔法部的官員……你們不是要把我送走嗎?”
阿爾弗雷德微微挑眉,“誰告訴你的?”
斯内普沒有回答。可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一直以來都以為,魔法部最終會帶走他,把他丢進某個陌生的地方,讓他徹底失去所有控制權。
他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控制權。
阿爾弗雷德平靜地看着他,緩緩說道:“魔法部不會強迫你,但你也不能一直住在這裡。”
斯内普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些。他知道。這個地方已經不是家了,甚至從一開始,它就不曾是“家”。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的目的,他不相信有人會毫無理由地幫助他。
斯内普抿了抿幹裂的嘴唇,他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但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個男人——阿爾弗雷德·塞爾溫,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威脅的迹象,甚至可以說是溫和、耐心的,可是……斯内普不相信陌生人。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看起來體面又友善的男人。
他們說的話總是冠冕堂皇,表情總是禮貌克制,語調總是溫和得恰到好處。可斯内普早已明白,人們真正的想法不會表現在嘴上,而是藏在他們的眼神裡、手指的動作裡、甚至呼吸的節奏裡。
托比亞·斯内普就是這樣的人。
他的父親也曾在某些時候,用過相似的語調跟他說話,比如在他喝醉之前,比如在他想要媽媽寬恕他之前。
可是隻要酒精湧上他的大腦,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那溫和的語調會變成暴怒的咆哮,禮貌的表情會變成扭曲的猙獰,克制的動作會變成重重的拳頭——砸在桌上、砸在牆上、砸在媽媽的臉上。
斯内普的喉嚨緊了一下,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半秒。他無法判斷阿爾弗雷德·塞爾溫是否與那些人一樣。他似乎與托比亞不一樣,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沒有表現出一點粗暴的迹象。可這不代表他不會改變。所有的“好人”都會變的。
斯内普的手指緩緩收緊,他的目光從面包移開,落在阿爾弗雷德身上。
男人靠在壁爐旁的一張舊椅子上,雙腿交疊,姿态放松,似乎并沒有因為斯内普的沉默而感到不耐煩。
他的深藍色長袍微微褶皺,靴子上沾着一些雪泥,灰藍色的眼睛平靜地看着火光,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給斯内普獨自消化這些信息的空間。
他真的不着急嗎?斯内普不明白,他一直以為所有的大人都讨厭等待。他們總是催促,總是逼迫,總是認為孩子們的思考是沒有意義的。
可阿爾弗雷德隻是等着,耐心地等着,等着斯内普自己做決定。這個發現讓斯内普的心裡有些複雜。他不喜歡别人對他太過耐心,因為這意味着對方想要什麼。
這個男人想要什麼?
他盯着阿爾弗雷德,沉默了很久,最終沙啞地開口:“那你想讓我去哪?”
阿爾弗雷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站起身,拍了拍長袍上的灰塵。“你今晚先休息。”他平靜地說道,“明天,我再來找你。”
斯内普猛地擡起頭,黑色的眼睛裡帶着驚訝和不安。
“你……”他遲疑了一下,“你還會來?”
阿爾弗雷德看着他,目光沉穩。
“當然。”
“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斯内普的心髒猛地一緊。
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話。
他習慣了被忽視、被嘲笑,習慣了人們投來的厭惡目光,甚至習慣了被當作怪物看待。可這個男人……他的語氣裡沒有命令,沒有憐憫,沒有施舍,仿佛本應如此。
斯内普的喉嚨微微收緊,他垂下眼睛,蜷回角落,将自己藏進陰影裡。即便如此,他仍然無法信任這個男人。
門被輕輕關上,阿爾弗雷德離開了。
房間重新歸于沉寂。
斯内普的手指緩緩松開了袖口,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最終還是慢慢地挪到了桌前。他的動作極其緩慢,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表現得太過急迫。
他的手指停在杯沿,猶豫了一秒,才輕輕觸碰。杯子還有些溫熱。
他頓了頓,拿起那杯牛奶,低頭嗅了嗅,确認沒有任何異樣後,才慢慢地抿了一口。
溫暖的液體順着喉嚨流下,胃部的抽搐感緩解了一些,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