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冬，艾爾伍德莊園

當最後一個和弦落下，薇薇安的指尖在琴鍵上停留了片刻。這是家裡的傳統之一，每個聖誕夜，她都會在音樂廳舉行一個小型的演奏會。除了一些固定曲目，每年還會有新的曲子。最後一首總是《平安夜》。

演奏結束後，她輕輕合上琴蓋，笑着向坐在一旁的兩個孩子點點頭：“聖誕快樂。”

艾莉諾抱着毯子坐得直了些，依然沉浸在剛剛的旋律中：“媽媽，每年聽你彈這首，我都覺得特别安心。”

“我知道你喜歡這個結尾。”薇薇安眼神柔和。

一旁的西弗勒斯猶豫了一瞬，但還是開口：“……我不太記得旋律，但它聽起來……很安靜。”頓了一下，他又低聲補充：“謝謝你彈這個。”

去年這個時候，他隻是沉默地坐在一角，像影子一樣 “觀望”。但今年不同了。

“我很高興你喜歡。”薇薇安笑意深了些，沒再多說什麼，隻是站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旁的阿爾弗雷德替她披上披肩。

他朝孩子們點了點頭：“記得早點休息，不要太晚。”不久，兩個人便一同離開音樂廳，上了樓。西弗勒斯看着他們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

他緩緩走出音樂廳，朝客廳方向走去。盡管他不願承認，但那種隐約的失落感總是如影随形。艾莉諾也跟在他身後，卻轉向了廚房。不一會兒，她手裡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是一小盤金黃色的姜餅和兩杯冒着熱氣的果汁。

當艾莉諾走進客廳時，發現西弗勒斯已經坐在那裡，看着客廳中的聖誕樹。她沒說話，隻是輕巧地繞過沙發，把托盤放在桌上，然後在他身邊坐下。

“我今早沒找到你的聖誕禮物。” 西弗勒斯率先開口，語氣裡有些不滿。

“哦？”艾莉諾眨眨眼，“我沒聽錯吧，哥哥，你是在向我要禮物嗎？”

西弗勒斯無視了她的調侃：“所以你到底藏在哪了？”

他早早準備好了自己的禮物，然後偷偷放在聖誕樹下——就像去年他們做的那樣。但今早拆禮物的時候，他裝作不在意地找了好幾遍，就是沒找到艾莉諾送他的那份。

艾莉諾笑得一臉神秘：“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的禮物呢，哥哥？你當然找不到，因為我沒放樹下呀。”

西弗勒斯有點别扭地移開視線：“我……以為你會。”

他頓了頓，又忍不住小聲說道：“去年你是放在樹下的。”

“是啊，”她聳聳肩，“那時候我們還不太熟嘛——現在當然要親手給你了。”

她從衣兜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盒子，遞給坐在沙發上的西弗勒斯。

“聖誕快樂，哥哥。”

西弗勒斯接過盒子，小心地拆開包裝，裡面是一個帶有細金邊的木質相框，四周雕刻着精緻的藤蔓紋路。他盯着相框看了幾秒，指尖輕輕摩挲着那一圈花邊。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之前我們去攝政街買東西時我就看到它了。”艾莉諾的聲音帶着點得意，“我想，它剛好可以放那張照片。”

西弗勒斯知道她指的是艾琳的照片。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仔細地将相框裝回盒子，輕輕放在一旁。

“謝謝。”他低聲說。

艾莉諾看着他，輕聲補了一句：“你不用現在就放進去。隻是……我覺得她可以被擺在你看得見的地方，而不是一直夾在書裡。”

西弗勒斯點了點頭，低頭端起果汁。

兩人各自端着杯子，安靜地喝着飲料。火光在壁爐中跳躍，映在他們的臉上。

“哥哥，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艾莉諾忽然想起了什麼，聲音裡帶着好奇，“我一直想問，第一次見到我時，你是怎麼想的？”

她的思緒又回到了那一天：“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聽到媽媽爸爸說，家裡要來一個新哥哥，我那天晚上沒怎麼睡着，又高興又緊張。”

西弗勒斯側頭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緊張？”

“嗯，”艾莉諾承認道，“我從來沒有過兄弟姐妹，也沒什麼能一直一起玩的朋友。我當時在想……你會不會不喜歡這裡，會不會讨厭我。”

西弗勒斯看着壁爐中跳動的火焰，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記得你拿着那本童話書遞給我，看起來很緊張。我問你為什麼……”

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個下午，“你說——‘因為你是家裡的一員’……我從來沒聽誰這麼說過。”他停頓片刻，聲音低了下來，“說實話，我當時還不确定你們是不是認真的。”

“那現在呢？”艾莉諾問道。

西弗勒斯放下杯子，轉過身，直視着她的眼睛。火光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搖曳，也倒映在他的眼中。

“現在……不一樣了。”他簡短地回答。

說完，西弗勒斯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出罕見的狡黠笑容，語氣裡透出一絲得意：“不過，我第一次見你其實不是那天。”

艾莉諾愣了一下：“啊？”

“我先看到那張照片的。你穿着白色毛衣和藍色長褲，正和薇薇安女士說話。”

“等等，你是在哪看到的？我都沒見過！”艾莉諾一下坐直了點，語氣有點意外。

“阿爾弗雷德先生給我看的，在他的懷表裡。”

“你看起來一直說個不停，我以為你會很吵。” 西弗勒斯語氣淡淡的。

艾莉諾睜大眼：“喂！”

“但——”他微微勾起嘴角，“我沒覺得讨厭。”

艾莉諾本來氣勢洶洶地瞪着他，聽到最後這句話，狐疑地眯起眼睛：“……所以你這是在誇我？”

西弗勒斯看着她沒說話，但嘴角那抹笑意還沒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