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吉撂下兩句似是而非的贊美便轉身離去,獨留祝析音在原地淩亂。
沒理解錯的話,柳吉口中那兩棵特别特别好的樹,貌似是她哥和殷浔,或者是那棵柽柳,外加謝浮玉和殷浔中的一個。
無論哪種都很炸裂,畢竟祝析音隻能看見倆活生生的人。
她被烏雲罩得背脊發涼,頓時拎起鏟子跑向兩人,颠三倒四地轉述了柳吉的話,末了有些慌張,問:“怎麼辦啊哥,我感覺NPC盯上你倆了!”
仔細想想他們什麼多餘的動作都沒有,頂多是聚在一起摸了半天魚,沒道理她還好端端地當着人,同謀卻要被邪惡營養液變成皺巴巴的樹。
“涼拌。”謝浮玉開玩笑似的說。
他語氣輕快,似乎毫不意外,祝析音繞到他面前才發現謝浮玉半彎着腰,正在柽柳旁的空地上搗鼓一根圓木棍,赫然是椅子精的腿。
與此同時,殷浔将另外兩根木棍從帳篷袋裡抽出來,一并擺好,三根木棍交錯卡死,形成一簇相對穩定的火堆。
祝析音一愣,懷疑剛才柳吉就是因為嗅到了屬于椅子精的氣息,才格外留意他們兩個。
“真打算鑽木取火啊?”她撓撓頭,欲言又止。
謝浮玉失笑,模仿她的語氣反問:“真以為我們在打聯機森林呀?”[1]
祝析音:“......”她就多餘關心。
“被柳吉盯上是好事,說明我們的推斷至少沒有出大錯。”他拍掉手心的土,示意他們朝遠離木頭堆的方向走幾步,“行了,等天黑吧。”
椅子腿究竟是救命稻草還是催命符就看今晚了,隻要今晚能出結果,最遲後天他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副本。
謝浮玉畫的餅實在誘人,祝析音似懂非懂,隐約琢磨出一點門道,沒再追問。
三人花了小半個下午虛度光陰,又用剩下的時間種好了前面十九棵樹。
謝浮玉收工時,餘光瞥見殷浔習慣性地刨好了第二十個樹坑,正扶着樹苗往坑底推,還沒來得及提醒,耳邊忽然響起一串腳步。
其他玩家已經完成了今天的任務,陸陸續續往樹林邊緣走。
袁祺經過他們,順路打了個招呼。
與他并行的儲傑注意到謝浮玉腳邊沒種完的樹,訝然道:“還有四十分鐘就要日落了,抓緊時間啊。”
謝浮玉點點頭,象征性地鏟了鏟土。
儲傑:“......”
他轉向殷浔,語氣透露出一分茫然兩分催促三分擔憂四分不解,問:“你們之前不是挺快的嗎?”
殷浔“嗐”了聲,指指自己的腰,“前兩天用力過猛,腰不中了。”
儲傑:“......”
儲傑打量着面前高大健碩的男生,陷入了濃濃的自我懷疑,他一直以為殷浔和謝浮玉是那種關系來着,但殷浔明顯腰不好,真是可惜了。
想到這裡,他同情地拍了拍殷浔的胳膊,“兄弟,别灰心,出去以後還有的治。”
殷浔:“?”沒聽懂,但感覺不是什麼好屁。
儲傑卻完全沒有接受到他的死亡凝視,臨走前鄭重其事地催促謝浮玉,“快點啊。”
回應他的依舊是敷衍的兩鏟子。
見狀,袁祺腳步一頓,蓦地反應過來,轉頭問:“你們沒打算回去?”
話音剛落,四周有一瞬的沉寂。
謝浮玉多看了他幾眼,沒有否認。去留都是選擇,他不會刻意阻攔對方。
但必要的解釋在所難免,祝析音仍有些一知半解,官方發言人的擔子于是又落在了殷浔肩上。
袁祺最終選擇留下,一并留在樹林外的還有儲傑、陳滔,以及走廊東側的另外兩間屋子。
前者和袁祺是室友,後者回去也是獨自居住,留在野外住帳篷勉強算是群居,陳滔莫名覺得安全一點。
這批玩家留一半走一半,謝浮玉注視着前方幾道遠去的背影,慢慢移開了視線。
為一條語焉不詳的線索留下堪稱冒進,所以選擇回村的人,心路曆程是很簡單的,無非是想搭個便車,坐享其成。
但同樣地,他們會比留在外面的這些人更盼望同伴平安歸來,因為隻有外面的人活着回去,他們才有機會接觸到有價值的線索。
謝浮玉進到第四個副本才漸漸意識到,這個該死的篩選遊戲到底念的哪門子經。
人性,高高在上的神依舊喜歡考驗人性。
尤其一起進本的同齡人都是大學生,涉世未深、清純無害的形象一貫深入人心,稍不留神就會放松警惕。
偏偏他遇到的幾個大學生都長着八百個心眼子,有一兩次甚至想過借刀殺人刀了他。
而最有可能刀他的那位卻出奇的心善,謝浮玉用小鐵錘敲了敲地釘,目光不自覺地偏向殷浔,男生這會兒背對着他,正全神貫注地搭帳篷。
其餘幾隊也在緊鑼密鼓地布置營地,并且聽從謝浮玉的建議,鏟倒了一棵種好的樹苗。
帳篷建設進度過半,謝浮玉撐着膝蓋站起身,把他們組鏟出坑的樹苗平鋪成一個半圓,碼在帳篷周圍充當籬笆。
他們沒和袁祺等人住在一處,謝浮玉的理由是太集中容易被一鍋端,因此徑自挑選了一塊風水寶地,離大夥遠遠的。
與前天晚上截然不同的是,寶地沒有遠離樹木,反而藏在了一片濃密的幼苗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