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妩婕妤正穿着一身破衣爛衫坐在窗口發呆,糊窗的紙被布條封着,隻能昏沉沉地透進幾縷光。她幹枯的嘴唇翕動了下,轉眼看了看身後的宮殿,曾經的精美繁華仿佛過眼雲煙,如今隻剩下一片灰暗破敗,她瞥了眼自己幹枯瘦弱的手,隻覺得這裡了無生氣,仿佛閻羅殿般。
她凄慘地笑了聲,才半年的時間,她卻覺得長得像一輩子。
這時,門吱呦一聲響了,妩婕妤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望了過去,隻見俪貴妃在宮人們的簇擁下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隻是到了跟前時,嫌棄地用手帕掩住了口鼻。
“妩婕妤,你來玉照宮跟着本宮學習禮儀,轉眼間已過去半年,可你到底是沒什麼長進。先前還隻是牙尖嘴利,說話沒個把門兒的,如今卻臉儀容都不顧了,當真活得,”柳玥嗤笑一聲:“連本宮身邊的奴才都不如。”
妩婕妤臉上本能地浮起幾絲怒容,卻很快換成驚恐,繼而淚流滿面,哆哆嗦嗦地從暖榻上滾下來,掙紮這往柳玥這邊爬。春晴見狀,一腳踢在她腹部,妩婕妤頓時痛苦地悶哼一聲,捂着肚子蜷縮在地上。
柳玥嗔怪地瞥了一眼:“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毆打嫔妃。”
春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娘娘,奴婢哪敢啊,咱們宮宮中即使是最下賤的奴才也不會穿成這個樣子。哪裡認得出十位娘娘呢,不知道這是哪位娘娘啊?”
柳玥掩唇輕笑了聲:“這可是皇上的妩婕妤,半年前入宮時芍藥花兒似的美人,芳華絕代呢,你怎能不認識呢?”
春晴拖長了調子,煞有介事地說道:“原來如此,倒是奴婢眼拙了,從未見過如此,”說着,她便掩唇笑了起來:“做派的娘娘啊。”
這時,妩婕妤已經緩過勁兒來,她哪裡還有半年前的一絲驕矜,卑微地向前爬了爬,跪拜在地上,聲音凄慘道:“嫔妾錯了,嫔妾真的錯了,娘娘饒了嫔妾吧,嫔妾,嫔妾今後一定聽娘娘的話!”
柳玥驕矜地垂下眼眸,“奧,你現在知道聽話了?”
妩婕妤顫顫巍巍地擡起頭看着柳玥,渾身忍不住打了個顫栗,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國色天香,嬌弱如牡丹的女人會那麼多折磨人的法子,平日裡好吃好喝地養着她,并不會缺她任何分例,即使她想拿到她的錯漏也不能。
後來就連宮人也覺得她不識擡舉,平白惹怒貴妃娘娘連累她們受罪。她日日有苦難言,不曾想,後來寝殿裡便會莫名其妙地出現死老鼠、死貓還有死魚,更甚者,有一天,她整個床榻上都躺滿了鮮血。
她驚恐地叫來宮人,宮人卻厭煩地告訴她那不是鮮血,是朱砂,貴妃娘娘聽說今日她神思不清明,特命人拿來辟邪的。妩婕妤根本不信,可即使不信,又有誰能幫她呢?她突然驚恐地發現,能在她寝殿内動手腳的就隻有伺候她的宮人。
于是,她更加疑神疑鬼,覺得周圍所有的人都是俪貴妃的暗鬼,于是整日難眠,無心飲食,很快就如瘋婦般。沒想到這時候俪貴妃才露出了真面目,直接把她鎖在了昭華殿,剝去了她的華服,每日隻給些難以下咽的飯菜,整個大殿更是用布條封住,難以見光,偏偏在窗外,兩個宮女卻整日說着後宮中誰得了寵,得了哪些賞賜,讓她嫉妒得眼紅心熱,可她卻邁不出宮殿一步,隻能活在黑暗中······
那種如骨附疽的痛苦與絕望、孤獨與恐懼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摧毀着她,讓她徹底崩潰了。
“我聽,我聽,娘娘,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柳玥和春芳對視了眼,幾不可察地笑了笑,自打她們進了玄牝門,什麼折磨人的法子沒見過,沒經曆過,就妩婕妤這點兒那都不夠看得。原本她隻是覺得妩婕妤嘴硬,還日日在殿中辱罵她,也就放手讓春晴去做了,後面都忘了有這麼個人。今日一瞧,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妩婕妤這人眼下可有大用處呢。
柳玥眯了眯眼:“既然知道錯了,那就應該知道,做什麼事都是有代價的,如今你在本宮的宮中生不如死,可見皇上有問過你,皇後有問過你?都沒有,就算你現在死了,也不過和個奴才一樣,草草卷了塞進陵墓也就是了。那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價值和本宮交換呢?”
妩婕妤驚恐地睜大雙眼,又要掙紮着去抱柳玥的腳,卻被春芳一巴掌扇開,妩婕妤痛苦地喘息了聲,卻不想這一巴掌卻扇醒了她。
“我有價值,我有價值,别殺我,我不想死,别殺我,我有價值的!”